她不由诚心夸赞道:
“看来这么些年,你从幽月那里得到的传承——《梦浮生》,修炼得是越发精深了。不仅畏生的性子彻底改了,连说话的艺术都突飞猛进,这话说得我可真爱听。”
“天师叔谬赞了。”乌山仍旧一脸淡然,宠辱不惊。
他很快将话题引回正事,开门见山道:
“不知天师叔急唤乌山前来,所为何事?临行前,家师还特意让我转告您:您若是想多借几年,他绝无二话,让您千万别客气。”
想起师尊当时那恨不得把他打包白送的热情模样,乌山至今仍觉有些无奈。
天心闻言噗嗤一笑,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噗!元相宗主这算盘打得,我在灵竭大陆都听得见了!你让他放心吧,于‘天阙’一事,我天心绝对言而有信,说百年就百年,一刻都不会少他的。”
玩笑过后,天心神色一正,将墨少源的详细情况,包括他的身份、遭遇的变故、现在的症状以及自己半个月来毫无进展的困境,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乌山。
最后,她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梦浮生》最能影响人之心境,编织幻梦,疏解心结。乌山,我想请你出手,潜入他的意识,帮他化解那缠缚他的愧疚惊惧之结,引导他走出自我禁锢的牢笼。但是……”
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和郑重:
“但是,最后要让他觉得,是我这个‘神医’通过日夜不离的陪伴和开导,最终救了他。这份‘功劳’,必须落在我头上。必须让他认为,最终帮他脱离苦海的人,是我。你能做到吗?”
乌山安静地听完,沉思片刻,并未立刻打包票,而是谨慎地回答:
“此事关乎他人心魂,不可轻率。乌山需静心推演一番,厘清其因果执念,方可确定能否施为以及如何施为。请天师叔给我两日时间,两日后,乌山必给您一个确切答复。”
“好。此事便劳烦你了。”
天心听到乌山谨慎的答复,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感激。
她郑重地朝乌山行了一个道礼,表达了对这份谨慎的尊重。
她自然知晓,贸然以修士的幻心之术介入凡人心魂,极易扰乱其自身因果,稍有不慎,非但不能救人,反而可能带来更深的隐患。
此法于道心坚定的修士而言或许是磨砺或调拨的上策,但于心魂脆弱的凡人,却往往是饮鸩止渴的下下之策。
若非时间紧急,又恰逢墨少源此症正对应了她所需的情源之力,她绝不会轻易寻求乌山用《梦浮生》襄助。
唉,怪只怪伏月那个不争气的家伙!
自己心魔深重,执念缠身,连带着她这救赎之路都坎坷万分!
想让他转变点观念,比登天还难!
等待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缓慢,于天心而言,那简直是度日如年,每一刻都像是在煎熬!
晚膳时分。
精致的菜肴摆满了桌子,天心却毫无食欲。
她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白米饭,眼神发直,唉声叹气:
“南风啊……乌山怎么还不来给我答复……这都过去一天零三个时辰了……”
南风坐在对面,面无表情地吃着他那碗清汤素面,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静无波:
“莫急。乌山道友既言两日,此刻便还未到两日。”
虽然他语气淡然,但仔细看去,会发现他咀嚼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些,似乎心情也不大好。
也不知是被天心影响了心情,还是在心里念叨着想开荤呢。
“唉……”天心终于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红烧肉,放入口中,却味同嚼蜡,幽幽叹息道,“这肉……都不香了。”
夜半时分,月悬中天。
天心毫无睡意,独自抱膝坐在窗边的榻上,下巴搁在膝盖上,失神地望着窗外。
秋风萧瑟,将窗外本就稀疏的枝桠欺负得左右摇摆,发出沙沙的哀鸣。
皎洁的明月被纵横的枝桠分割成好几块,冷冷地悬在天际。
天心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那月亮一样,被焦灼、期待、担忧的情绪切割着,快要变得血淋淋的。
“南风啊……”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有气无力,“这月亮怎么还不下去啊……”
月亮下去了,太阳就能升起来,太阳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就到了,乌山就该来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了。
住在隔壁正在打坐调息的南风,听到了这声充满丧气的嘟囔。
他缓缓睁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自己房间的窗边,探出光溜溜的脑袋,望向隔壁那个仿佛失去所有活力的身影。
他看了看天上那轮明亮的月亮,又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脑袋,忽然福至心灵,扬声喊道:
“天心!快看!是贫僧的脑袋亮,还是天上的月色亮?”
天心正沉浸在愁绪中,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怔,懒洋洋地偏过头伸出窗外看向隔壁。
只见清冷的月光下,南风那光溜溜的头顶果然锃光瓦亮,仿佛第二个小月亮,甚至因为距离近,看起来比天上的月亮还要醒目!
“噗——”天心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哈哈哈!南风,我觉得……咳咳,你比月亮亮多了!真的!特别亮!”
南风见她笑了,他忽然手一撑,利落地坐到了窗沿上,一本正经地摇头晃脑:
“非也非也,贫僧认为,还是天心施主你那一头皎皎银发更亮!”
他顿了顿,还夸张地抬手遮住眼睛,做出被晃到的样子。
“哎呀!恍得贫僧眼睛都睁不开了!罪过罪过!”
天心被他逗乐了,撩起自己一缕白发看了看,怎么看都没觉得有多亮:
“南风!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睁眼说瞎话,又破戒了!小心你师兄南橼大师背后念叨你!”
南风立刻双手合十,宝相庄严,语气却带着点小狡黠:
“阿弥陀佛,出家人从不背后妄议他人。我师兄最是守戒律己,定不会如此。”
天心眼睛一转,狡黠一笑:
“没关系呀~等回去了我当面跟他说!我就告诉他:你们家尊贵的佛子,在灵竭大陆三天两头大口吃肉,还乔装打扮成江湖乞丐骗吃骗喝!这样他就能当面念叨你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