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白和伏月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天心,走到伏晟身前。
如今的伏晟就像一条死狗般蜷缩在沙地上,唯有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伏月,眼里有怨毒也有恐惧。
天心蹲下身,声音轻的仿佛耳语,却直击灵魂:
“裂魂夺舍……这等禁术,是谁教你的?”
伏晟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这个面色苍白、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倒下的白发女子,眼里充满了惊骇。
这女子怎么会知道他是裂魂夺舍?!
他激动地张开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嘶哑气音,急得额头青筋暴起。
洛书白皱眉诧异,带回来时他分明是还能说话的,为何如今只能发出气音?
“小师妹,他……”洛书白正想告诉天心这一疑惑,天心却是微微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天心虽看不到伏晟的神情,却是听到了他那几声焦急的嘶吼。
她面色平静,再次开口:
“是阎罗殿的圣女。”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陈述。
“呃……啊!!!”
伏晟像是被瞬间踩中了痛脚,爆发出绝望的咆哮,竟开始猛地挣扎,扭曲着身体想要扑向天心!
洛书白与伏月眼疾手快地立刻将天心拉起来护到身后。
伏月更是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抬脚,狠狠将伏晟踹得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
“难怪听不到他狗叫……原来早已说不出话了。”天心轻轻笑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胸前的一缕银丝,“原来如此……你身上种的,也并非真正的母蛊。”
她忽然抬起头,笑得阴狠凄然,声音也变得凄厉而冰冷:
“呵呵……多宾城……你们屠得好!屠得真好!”
洛书白和伏月皆是一怔,不解地看向她。
只见天心猝然抬手,扯下两根细长的银发,分别系在了洛书白和伏月的手腕上。
那发丝触及皮肤,竟如冰雪消融般,一闪便没入其中,只留下一丝清凉印记。
随后,天心似是做了什么决断,语气恢复了冷静:
“大师兄,伏师兄,我要的答案已经有了。你们即刻带他返回苍梧大陆。修仙界需要一个交代,青云皇朝,也需要一个交代。”
“小师妹!”洛书白急声打断,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赞同,“你如今这般模样,我们怎能离你而去?此事容后再议,你先……”
“大师兄,”天心微微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定地打断他,“时间不多了……这是我的决定。你们回去,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她转向伏月,郑重道:
“伏月,我不管合欢宗会对你施以何种惩罚,但你必须记住,三个月内,务必回来。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伏月眼眸深邃地看着她,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和刺目的银发,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沉声道:
“……好。三个月,我定回来。”
交代完伏月,天心又对洛书白道:
“大师兄,你此番回去,或许难逃宗门责罚,思过崖恐是难免。但在受罚之前,务必请大师兄替我走一趟衍一宗,请乌山前来灵竭大陆。”
“衍一宗乌山?元相宗主大弟子?”洛书白愈发疑惑,“小师妹,你究竟想做什么?他能帮你什么?”
若他所记不错,这乌山似乎也才元婴中期而已。
“大师兄,他曾得一传承,那传承能助我恢复。”
她没有明说,顿了顿,继续说道:
“若衍一宗元相宗主追问缘由,你只需告诉他:‘天阙百年,换乌山一年’。元相师兄自会明白,也会很高兴让乌山前来。”
“‘天阙百年,换乌山一年’?”
洛书白重复着这含义隐晦的语句,眉头紧锁,显然无法理解其中深意,但他看着天心坚决的神情,终是咬牙应下:
“……好,我记下了。定将话带到。”
“若你们回灵竭大陆时无法顺利获取六宗手令,”天心补充道,“便燃烧腕间那根发丝,我自会感知,派白月前往虚海海岸接引你们。她有办法带你们渡过虚海。”
“小师妹……”洛书白看着腕间那已然消失、却仿佛仍有余温印记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有千般疑问、万般担忧,最终却只化作一句,“……你定要保重自己,等乌山过来。”
天心淡淡笑着点头,最后唤道:
“南风,送他们离开无妄河。”
“阿弥陀佛。”南风低诵一声佛号,走上前来。
洛书白深吸一口气,再次深深看了天心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虚弱却坚韧的模样刻在心里,这才提起奄奄一息的伏晟。
伏月站在原地,先前天心塞给他的那颗温热的栗子早已被他悄然收进了储物戒。
他目光最后落在天心发间那支他归还的祥云红玉簪上,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终是一言未发,转身跟上南风。
“大师兄,”在洛书白转身前,天心又轻声补充了一句,“不要告诉师父……我如今的状况。”
洛书白脚步一顿,背影显得有些僵硬,他沉默片刻,重重地点了下头:“……我明白。”
南风依言,带着三人离开了无妄海。
那片曾经困了他许久的密林,如今路径已深深印刻在他心中。
不久,南风便返回了天心身边,将一小碟栗子肉递给她。
天心捻起一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了两下,秀气的眉头便蹙了起来,嫌弃道:
“这栗子的味道……怎么变了?”
南风垂下眼眸,双手合十,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惜:
“……非是栗子味变了,是你的味觉……尚未恢复。”
天心:“……”
“一点也不好吃!还给你!”
她像是闹脾气般,将碟子推回给南风,转身摇摇晃晃地朝着无妄河走去。
“再多用些吧,总归有些益处……”南风捧着碟子,跟在她身后耐心劝道。
“不吃!难吃死了!”
“吃些吧。”
“不吃!”吃了也没用……
天心再次沉入无妄河底,于天阙宫中静心修养。南风自愿留下,在一旁默默看顾。
一月时光倏忽而过。
天心的五感依旧迟钝,视物模糊,听音不清,食不知味,但身体终究不再那般虚弱无力,能够自行行走。
时隔五月,天心终于出了无妄河。
剩下的时间不足五个月,她不能坐以待毙把所有希望赌在伏月一人身上。
她与南风商议,最终扮作一对游历的兄妹,哥哥是个沉默寡言的苦行僧,妹妹则体弱多病,眼盲耳背,需人悉心照料。
两人低调地游走于城镇间,细细寻觅。
至于伏月与洛书白屠城一事的后续,在苍梧大陆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修仙界又给了青云皇朝怎样的交代,天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是在路上听闻,青云皇朝内部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曾与盛鸿泽城主有过往来之人,整日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