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你可真会说，”丘烟尊者转了转手中竹箫，促狭道，“那不就是咱们的目标嘛，我那幻月师弟啊～”
“真没想到我这师侄……居然还有这等癖好和天赋！你还别说，这身烟紫色……衬得他简直是……别有风韵啊！哈哈哈！”
青苍尊者听他这么一说，仔细瞅了瞅那“女子”的身形、步态，尤其是那双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带着几分邪气与媚意的眼睛，再看了看旁边那个努力装作平凡却难掩风骨的男人，以及那个一脸“我不高兴但配合演出”的小女孩……
“噗——哈哈哈！”
青苍尊者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洪亮的大笑，捶着桌子，
“哎呦我的老天爷！还真是他们！洛书白这小子可以啊！这‘夫唱妇随’扮得！还有这小娃娃是谁家的，这表情绝了！哈哈哈！伏月这疯小子为了躲我们，真是啥都干得出来！”
楼下，正扮演“贤妻”的伏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头往茶楼二楼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丘烟和青苍那两张写满了“我们都看见了”的戏谑笑脸。
伏月：“……”真丢脸啊……
洛书白：“……”真巧啊。
白月翻了个白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
“咿呀，被发现了，两个老不羞，学人家隐匿气息！”
茶楼上，两位尊者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洛书白与伏月转身就要走，二人同时脚步一顿，感受到那两股不容拒绝的神识传音，内容简单粗暴：
“上来，喝茶。”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伏月眼底更是掠过一丝厌烦与阴郁，但终究还是牵着一脸不情愿的白月，转身走进了茶楼。
雅间内，二人对着丘烟与青苍微微躬身行礼：“见过师叔。”
姿态恭敬，却透着疏离。
“都坐吧，站着做什么。”青苍尊者大手一挥，示意他们坐下，甚至还亲手给他们斟了杯茶，一副只是寻常长辈见到晚辈的样子。
他的视线好奇地落在那个粉雕玉琢却绷着小脸的女娃身上，仔细感应了一番，气息寻常得很，不由问道：
“书白啊，这女娃娃瞧着灵秀，哪儿来的？可别是你们从哪家富户‘借’来的吧？”
他半开玩笑半试探。
一身烟紫色罗裙的伏月早已大剌剌地坐到丘烟尊者身旁的空位上，姿态慵懒地端起茶杯，似乎根本没把眼前兴师问罪的师门长辈放在心上。
他垂眸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掩去眼底的讥诮。
洛书白则谨慎地看了看白月，见白月浑不在意地撇撇嘴，这才恭敬回道：
“回师叔，她并非凡人，是我小师妹天心的灵兽，名唤白月。”
“那个身骑白虎的女子果然是天心那丫头。”
青苍尊者抿了口茶，一副了然的样子，视线又在伏月那身烟紫色女装和此刻略显柔和的侧脸上扫了扫，带着几分戏谑，道：
“怎么？她没跟你们一起胡闹？还有那位佛子呢？”
洛书白心中一紧，闭口不言，眼神中戒备更深。
青苍师叔看似豪爽，实则心思缜密，句句都在套话。
“啧，你小子，防贼呢？”
青苍尊者嗤笑一声，见他这副模样，也懒得再绕弯子，干脆转移了话题，语气带上了几分长辈的训诫意味。
“说说吧，书白，你一向是最稳重知礼的，这次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跟着旁边这个疯小子一起跳火坑了？你师父在宗门里急得都快上房揭瓦了！”
听到师父，洛书白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愧疚，低声道：
“是弟子不孝，行事莽撞，让师尊忧心了。”
“得得得！少来这套文绉绉的！”青苍尊者是个急性子，最不耐烦听这些，直接打断，“老夫不想听你认错，你就说说，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真打算把这灵竭大陆掀个底朝天？”
这时，一直安静品茶的丘烟尊者忽然接话道：
“幻月，你来说。多宾城那个……当真是你那位本该死了百年的爹，伏晟？”
伏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沉寂的冰冷，吐出两个字：“是他。”
“让他跑了？”丘烟再问，语气平淡。
“嗯。”伏月的回应同样简短，却透着压抑的戾气。
丘烟尊者微微颔首，似乎并不意外。
他放下茶杯，双臂环抱，慵懒地后靠在椅背上，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伏月身上，终于切入主题：
“给个期限吧。”
他虽然做事拖拉，但并非毫无原则。
“我需要给你师姐一个交代。” 他指的是合欢宗宗主紫月。
伏月忽然抬眸，唇角勾起一抹略带讽刺的弧度，那双狐狸眼波光流转，却无半分暖意：
“师叔，这交代……究竟是我师姐想要，还是那人间皇帝想要，又或者是……六大宗门想要？”
“有何区别？”丘烟挑眉。
伏月但笑不语，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厌世的嘲弄，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区别？
当然有区别。
只是这世间庸碌之人，又如何配听他解释？
丘烟尊者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们合欢宗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性格一个比一个怪！行了吧？这交代，是我要！我看热闹看得有点于心不忍了，行不行？”
一旁正趴在窗边赏景的白月，突然阴阳怪气地插嘴，声音稚嫩却语气老成：
“原来你们自己人也知道啊。”
丘烟尊者被这姑娘逗乐了，随手抛了个灵果过去，笑道：
“你这小兽，脾气倒挺大。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
白月接住果子，看也不看又毫不犹豫地给他抛了回去，小脸上满是嫌弃：
“哼！我才不稀罕这玩意儿！”
丘烟尊者不禁莞尔，这小兽的脾性倒是越发合他意了，比某些别扭的师侄有趣多了。
他起身走到白月身旁，温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种类的灵兽？这般灵性。”
“哼！”
白月扭过头，直接跳下窗台，跑到洛书白身边，趴到桌子上开始假寐，用行动表示拒绝交流。
丘烟尊者也没再自讨没趣，笑了笑，回到座位，继续等着伏月的答案。
伏月沉默片刻，想起天心那头刺眼的白发和仅有一年的清醒时限，如今已过去一月有余。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与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开口道：
“一年。一年内，我必回宗门给你们一个交代。”
然而，丘烟却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一年太久了。变数太多，我等不起，合欢宗也等不起。至多半年。”
他顿了顿，眼神难得地严肃了起来，看向伏月，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否则……我会亲自出手。幻月，你打不过我的。”
伏月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他眼底深处翻涌着黑暗的情绪，最终却化作一声无声的嗤笑。
他仰头将杯中已凉的茶水饮尽，随即手腕一翻，茶杯倒扣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就半年。”
他站起身，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洛书白也跟着起身，朝着二位尊者微微躬身行礼，旋即将桌上假寐的白月小心抱进怀里。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雅间时，青苍尊者忽然开口，声音洪亮：
“书白，老夫没什么大道理跟你讲。就一句话：你若在外面野久了忘了回家，你师父那个老家伙……肯定会忍不住跑出来陪你同甘共苦的。你好自为之。”
洛书白脚步猛地一顿，背影僵硬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而郑重：
“书白……明白。”
说完，他抱着白月，与伏月一同离开了茶楼，身影很快消失在锦云城熙攘的人流之中。
雅间内，只剩下茶香袅袅，以及两位相视一笑、眼神意味深长的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