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将那包淡黄色的火棉小心翼翼地收好,仿佛那不是一包简单的化学品,而是掌控未来的权杖。
他看着眼前激动得难以自持的陈广和完颜庆,还有那个依旧处在震惊中,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的黑山虎,心中清楚,目的已经达到了。
“都起来吧。”李锐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陈广和完颜庆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李锐的眼神,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
如果说之前是敬畏和信服,那么现在,就是彻头彻尾的狂热崇拜。
在他们看来,李锐已经不是凡人,而是真正掌握了“点石成金”、“呼风唤唤雨”之术的神仙人物。
从烧制那神奇的玻璃陶瓷,到制造这两种腐蚀一切的“神水”。
再到用棉花和神水变出威力无穷的“无烟火药”,这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将军,我……我们……”陈广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我们现在就去,马上就去!把所有人都叫起来,不分白天黑夜地造!”
“三个月,不,两个月!我们一定给您造出足够装备全军的无烟火药!”
李锐摆了摆手,说道:“不急于一时。这东西的生产,安全是第一位的。完颜庆,我之前说的话,你记清楚了。”
“火棉工坊必须独立,选址要远离主厂区和生活区,周围百米之内,不许有任何火源靠近!”
“所有进出人员,必须更换专门的衣物,严禁携带任何铁器,防止产生静电火花。”
“还有,生产出来的火棉,必须在彻底干燥之前,就加入稳定剂,然后用酒精和乙醚混合溶剂进行处理,塑造成药条或者药片。”
“绝对不允许以干燥的棉絮形态进行大规模储存,那玩意儿太不稳定,就是一个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李锐说的这些,陈广和完颜庆听得一知半解,什么稳定剂,什么酒精乙醚,他们闻所未闻。
但他们没有问,只是拼命地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先记下来,之后再去问墨先生便是。
“这些具体的工艺流程和安全规范,墨先生会给你们一份详细的手册。”
“你们要做的,就是找一批最可靠、最细心、而且识字的人,让他们把手册上的每一个字都背下来,刻进骨子里!”
李锐转向墨先生,“墨先生,后续的量产工作,就由你全权负责技术指导了。陈广和完颜庆会全力配合你。”
“指令收到。保证完成任务。”墨先生那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音,在此刻却给了陈广和完颜庆无穷的信心。
“至于你们,”李锐的目光落在陈广和完颜庆身上,“陈广,你的任务就是钱、人、物料!不惜一切代价,满足墨先生的所有需求!”
“需要什么矿石,就去挖!需要什么匠人,就去招!需要多少人手,就从俘虏营里调!钱不够了,就告诉我!”
“是!将军!”陈广挺直了胸膛,大声应道。
“完颜庆,你的任务就是安全和纪律!给我把整个山谷打造成一个铁桶!任何可疑人员,格杀勿论!”
“任何违反安全规定的人,不管是谁,严惩不贷!如果出了安全事故,我第一个拿你试问!”
“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完颜庆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看着三人领命而去,干劲十足的样子,李锐终于松了口气。
工业化的种子,已经播下。接下来,就是等待它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了。
这个过程,他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他是一个战略家,一个统帅,而不是一个车间主任。
“将军,那俺呢?俺干点啥?”黑山虎见没自己什么事,凑上来急切地问道。
他现在看那工厂里的瓶瓶罐罐,眼神都不一样了,觉得这里面藏着天大的秘密,自己要是不参与一下,简直亏大了。
“你?”李锐瞥了他一眼,笑道,“你的任务,就是跟着我,准备打下一场仗。”
“打仗?太好了!”黑山虎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将军,咱们打谁去?是不是那两封信有回音了?”
李锐点了点头:“算算时间,也快了。我们在这里待得够久了,该回雁门关了。那里,才是我们神机营的根本。”
“好嘞!俺这就去备马!”黑山虎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李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日夜轰鸣、烟雾升腾的山谷。这里,是他的心血所在,是他所有计划的基石。
他相信,有墨先生这个超级工程师在,有陈广和完颜庆这两个得力干将的执行,这里的生产绝对不会出问题。
他现在要做的,是回到雁门关,去迎接即将到来的政治风暴,去将他手中的科技优势,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政治资本和地盘。
两天后,李锐带着黑山虎和一队亲兵,回到了雁门关。
关墙之上,依旧是旌旗招展,戒备森严。
只是与之前大战前的紧张肃杀不同,如今的神机营士兵,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自信和骄傲。
他们是雁门关大捷的亲历者,是击溃了十万金军的胜利者!这种荣誉感,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张虎和许翰早已在关门口等候。
“将军!”见到李锐,两人齐齐上前行礼。
“起来吧。”李锐翻身下马,拍了拍张虎的肩膀,“我不在的这些天,关里没什么事吧?”
“回将军,一切安好!”张虎咧着嘴笑道,“俘虏营那边,许先生管得妥妥当日志,那些金狗现在都老实得很,让他们往东绝不往西。”
“咱们的兄弟们士气也高涨,天天盼着您回来,带他们再干一票大的呢!”
李锐笑了笑,又看向许翰:“许先生,辛苦了。”
许翰的神色有些复杂,他躬身道:“为将军分忧,是属下分内之事。”
“只是……将军,您派人送去汴梁的那封信,恐怕……恐怕要惹出天大的麻烦了。”
“哦?有消息了?”李锐眉毛一挑。
“还没有,”许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忧虑,“不过我猜也猜得到,官家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对付将军您。”
黑山虎在一旁哼了一声,“他们能憋出什么坏水来?敢跟咱们将军耍心眼,一炮轰了他们那鸟朝廷!”
“休得胡言!”许翰吓了一跳,连忙呵斥道。
他现在是真的怕了神机营这帮人了,一个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真怕他们哪天头脑一热,就跑去炮轰汴梁了。
李锐却不以为意,他淡淡地说道:“让他们憋着。水憋得越久,冲出来的时候才越有劲。”
“我倒要看看,那位官家,和他的满朝文武,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他抬头望向南方的天空,眼神深邃。
他当然知道朝廷为什么没有动静。无非就是震惊、恐惧、猜忌,然后就是无休止的争吵和扯皮。
打赢了是好事,但赢得太轻松,太彻底,甚至活捉了金军主帅,这就不是好事,而是惊吓了。
一个不受控制,甚至敢公然写信威胁朝廷的强大武将,对那个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赵宋朝廷来说,其威胁程度,恐怕不比城外的金军低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