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
完颜宗望死死地盯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能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人多……就有用吗?”
这句话,像一道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曾几何时,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麾下那如狼似虎、悍不畏死的大金勇士。
他坚信,在绝对的数量和勇武面前,任何计谋和工事都是纸老虎。
他用这套理论,从北方一路打了过来,击溃了无数看似强大的敌人。
直到今天,在雁门关下,在这个年轻的宋将面前,他的一切骄傲和信念,都被碾得粉碎。
人多,真的有用吗?
在那种能瞬间清空一片大地的“天雷”面前,再多的人,也只是飞灰。
在那种能轻易撕开重甲的“火铳”面前,再勇猛的战士,也只是一具会移动的尸体。
在那种能喷出地狱之火的“妖法”面前,再坚固的盾阵,也只是一个笑话。
完颜宗望的眼神,从最初的疯狂和怨毒,慢慢变得迷茫,最后,化为了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败了,败得莫名其妙,败得体无完肤。
他甚至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败给了什么。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过了许久,完颜宗望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李锐看着他,没有回答。
是什么东西?我是你的噩梦,是你世界观的粉碎机。
“那些‘天雷’……还有那火……是妖法,对不对?”
完颜宗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里透出一丝希冀,“你是个妖人!你用的是妖术!”
只有这样,他才能为自己的惨败找到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他不是败给了宋军,而是败给了非人的力量。
“妖法?”
李锐闻言,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完颜宗望,摇了摇头。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他转头对身旁的许翰说道:“许总管,给他安排个好点的地方住下,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
“好吃好喝招待着,他可是咱们的‘财神爷’,以后说不定还能找金国朝廷要赎金呢。”
“财神爷?”许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高,实在是高!
仗打赢了,人抓住了,还要用这个人再去敲诈一笔。这算盘,打得真是惊天动地。
“是,将军!末将明白!”许翰连忙躬身领命,“我立刻去安排,保证把他看得牢牢的,一根头发都少不了。”
“嗯。”李锐点了点头,然后又对黑山虎说道,“你也辛苦了,带着你的人先下去休整。”
“把俘虏都看管好,特别是那些军官,单独关押,分开审问。”
“好嘞,将军!”黑山虎咧嘴一笑,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完颜宗望,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很快,指挥台下只剩下了李锐、许翰,以及几个亲卫,还有那个如同死狗一般的完颜宗望。
许翰叫来两个辅兵,想把完颜宗望架走。
“等等。”李锐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们。
许翰不解地看向李锐。
李锐的目光再次落到完颜宗望身上,他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就这么让他待着,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他的精神不是还没垮吗?那就让他再多看看,看得再清楚一点。”
“将军的意思是?”许翰有些没跟上李锐的思路。
李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炮兵阵地的方向。
“张虎,”他拿起对讲机,“战场打扫得怎么样了?”
“报告将军!战场清扫正在进行!俘虏太多了,有点忙不过来!具体的数字还在统计!”张虎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疲惫。
“干得不错。”李锐夸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你那边炮弹还剩多少?”
“120毫米的重炮炮弹还剩一百多发,105的榴弹炮弹还剩三千多发,迫击炮弹更多,管够!”张虎大声回答。
李锐闻言,嘴角微微一扬。
“很好。你现在,派人把咱们的‘财神爷’,完颜大元帅,‘请’到你的炮兵阵地上去。”
“啊?”张虎在对讲机那头愣住了,“将军,请他来炮兵阵地干嘛?这地方火药味重,别熏着他老人家。”
“我就是要让他好好闻闻这火药味。”
李锐的声音冷了下来,“让他亲眼看看,把他十万大军送上西天的‘天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要让他彻彻底底地明白,他败得不冤。”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张虎恍然大悟的笑声。
“嘿嘿嘿……明白了将军!您放心,我保证让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亲自去接他!”
挂断通讯,李锐对许翰说道:“你先去忙吧,俘虏营那边是重中之重,不能出乱子。”
“是,将军。”许翰躬身退下,他看着那两个辅兵架起完颜宗望,朝着炮兵阵地的方向走去,心中对李锐的手段,已经敬畏到了极点。
这已经不是杀人那么简单了。
这是诛心。
是要把一个人的精神、信念、乃至整个世界观,都彻底碾碎,再踏上一万只脚。
太狠了。
许翰摇了摇头,快步离去。他现在没时间感慨,那几万张嘴,还等着他去安排饭辙呢。
李锐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高台上,看着完颜宗望的背影,眼神平静。
对于敌人,他从来不会有任何仁慈。
尤其是完颜宗望这种级别的敌人,只有把他彻底打垮,打到他再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才能永绝后患。
他要让所有金国人都知道,与他李锐为敌,下场会是何等的凄惨。
他要用完颜宗望的崩溃,来为这场雁门关大战,画上一个最完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