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辛遥刚开口。
只见他快速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深棕色小瓶,动作急促地拧开盖,倒出两片白色的药片,看也没看就直接干咽了下去。
随即他仰起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是从齿缝间漏出来的压抑的吸气声。
虽然背对着,辛遥也能感受到他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和痛苦。
那是什么药?
联想到他异常苍白的脸色和偶尔流露出的疲惫,一个念头击中了辛遥。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怎么了?那是什么药?”
陆沉舟的身体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药效似乎还没完全起效,他的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未能完全掩饰住的脆弱和痛楚,但很快就被他惯有的冷静覆盖。
“没什么。维生素。”他声音有些沙哑,试图轻描淡写。
“你骗人!”辛遥的心揪紧了,她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他还没来得及放回口袋的药瓶,“什么维生素需要这样吃?你给我看看!”
她伸手想去拿那个药瓶,陆沉舟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将手背到了身后。
这个防备的动作刺痛了辛遥。也让她更加确定,那绝不是普通的药。
两人对峙着,空气凝固。
他看着她眼中清晰的担忧和坚持,沉默了片刻,终是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将药瓶递给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疲惫:“没什么大事,只是……偶尔会头痛。”
辛遥接过瓶子,瓶身上果然没有任何标签。
她打开,倒出一片药片,凑近闻了闻,一股极其苦涩的味道。她虽然不懂医,但也知道,这绝不是什么维生素。
“你一直……都在吃这个?”她的声音发紧,想起最近他过于苍白的脸色。
“嗯。”他应了一声,从她手中拿回药瓶,重新塞回口袋,“吃了就好。”
他说得轻松,但辛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句也问不出来。
她后悔自己的粗心,竟然没有早点发现他的异样。
而他,竟然还强撑着痛苦,为她奔波。
陆沉舟看着她发红的眼圈,抬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但最终只是生硬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
“别多想。好好休息。”
他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我就在隔壁。有事敲门。”
说完,他不再给她追问的机会,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
辛遥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那几个饺子。
不行,不能就这么看着。
一股冲动攫住了她。她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门,来到隔壁房间门口。里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这种寂静反而更让人心慌。
门虚掩着,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几下,稍微加重了力道,心里开始不安:“陆沉舟?你没事吧?”
过了几秒,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去推门时,里面传来一声极其压抑低沉的:“……没事。”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辛遥的心猛地一揪,不再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景象让她呼吸一窒。
陆沉舟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蜷缩着靠在墙角的地上,头深深埋在屈起的膝盖里,一只手死死地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地上,手指紧攥着,手背青筋暴起。
他整个人都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
那瓶没有标签的药就倒在他手边的地上,盖子开着,显然,刚才吞下的药片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吃了就好”。
听到她进来,他试图抬起头,但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他的额发已被冷汗完全浸湿,脸色白得吓人,嘴唇甚至有些发青。
“出去……”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破碎不堪。
辛遥的眼泪差点直接掉下来。
她关上门,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没有任何犹豫,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捧住了他冰冷汗湿的脸。
“别动!”
她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在她微凉的手掌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感知能力瞬间发动!
她的意识如同被吸入一个黑暗狂暴的旋涡。
不再是模糊的感知,而是无比清晰地“看到”了他意识中的仿佛风暴在肆虐……这简直是一场酷刑!
辛遥心中剧震,但此刻她无比冷静。
她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入那一片混乱风暴的中心,努力地去抚平那些躁动,用自己独特的力量去滋养那饱受创伤的区域。
效果立竿见影。
陆沉舟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如同退潮般,骤然减弱了大半。
他沉重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紧绷的肩膀慢慢松弛了一些。
他抬起头,眼底还带着未曾散尽的痛楚。
那股熟悉的安抚力量,正从她温软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痛苦不堪的大脑。
但同时,他也立刻看到——辛遥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捧着他脸的手开始微微颤抖,那是精神力急剧消耗的征兆!
“停下……辛遥……我命令你停下!”他试图偏头挣脱她的手,声音因为虚弱和焦急而显得异常沙哑。
“别动!”辛遥盯着他的眼睛,眉头紧锁,集中着全部意志,手上的力道却丝毫不松,“就快好了……再一下……”
她固执地继续着,直到感觉到他意识里的风暴终于平息下去,才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子一软,向前栽倒。
陆沉舟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
她整个人虚软地靠在他怀里,脸色白得像纸。
“你……”他看着怀里虚弱不堪的她,又感受着自己脑中那久违的清明,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无以复加。
他宁可忍受那无休止的剧痛,也不愿看到她为自己变成这样。
他紧紧抱着她,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下颌抵在她冰凉的发丝上,一遍遍低哑地重复:“……谁准你这么做的……谁准你这么做的……”
像是在责备她,又更像是在痛恨无能的自己。
辛遥在他怀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积攒起一点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他依旧写满痛楚和自责的眼睛,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气若游丝:
“你看……比吃药……管用吧……”
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只是收紧了手臂,将怀里这个为他耗尽了心力还在逞强的姑娘,更深地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