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哗然!
“故意的?”
“我的天,这也太下作了!”
“怪不得刚才说要测压力……”
知情人暗暗把目光投向了徐兴国,是他负责前期机器的调配和“简单维护”。
徐兴国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他自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这么轻易被辛遥识破,还直接捅到了所有人面前!
辛遥这时才微微后退半步,充满庆幸地说,“太险了……这要是没查出来,等到最终负荷测试,油压不稳,轻则熄火,重则可能拉伤缸壁,造成大事故……”
自己手底下人搞事,丢的不只是张技术员的脸面,还是整个农机站的脸面。
张技术员狠狠瞪了徐兴国一眼,没有当场发作,但心里已经给他定了罪——上次拖拉机故障最后高拿轻放,让徐兴国赔钱了事,张技术员早就有意见了。
这次又捅这么大娄子,当真无法无天!
“徐兴国!你跟我去站长办公室!”张技术员沉着目光,带头走去。
徐兴国吓得一哆嗦,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屁也不敢放一个,丧家犬一般跟了过去。
辛遥不再看他那副狼狈相。
她默默地吸收了透明小葫芦内的一滴泉水,刹那间,一股清凉之意自眉心扩散。
周遭的嘈杂人声仿佛被瞬间调低了音量,迅速远去、模糊,而眼前这台机器的每一个零件、每一道油污的纹路,却以惊人的清晰度凸显出来。
她的思维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与迅捷。
然后,她拿起清洗剂和棉纱,开始仔细地清理被污染的零件。
那双纤细的手,此刻沾满了乌黑的油污,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轻快地蘸油、擦拭、剔除……动作又准又稳,没有半分冗余。
“她这是在干嘛?”
“看不出来还挺沉得住气……”
周围的窃窃私语她充耳不闻。
清洗完污垢,她拿起一根探针,没有任何犹豫,将其精准地探入一个极其隐蔽的油道入口。
一下,两下…… 然后,她拿起扳手,开始重新组装。齿轮扣合,轴承归位,螺丝紧固……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没有一丝迟疑。仿佛她早已拆装过千万次。
当最后一个螺丝被拧紧,她直起身,用胳膊擦了一下额角的细汗,脸色因身体的快速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
在一片复杂的目光中,她走到驾驶座前,深吸一口气,拧动了钥匙。
“嗡——哒哒哒——轰!”
发动机发出一阵顺畅的轰鸣,平稳有力地运转起来,声音饱满而健康,再没有一丝之前的滞涩和异响!
成功了!
现场足足寂静了三秒。
随即,一片哗然!
“真让她修好了?!”
“老天爷,这一手活绝了!”
旁观的几个老师傅挤上前,难以置信地检查着机器,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辛遥友好地冲围观的众人笑了笑,脱身去水龙头清洗手上的油污。
使用感知能力带来的消耗,让辛遥这会感觉十分疲惫,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靠着休息会儿。小葫芦内又多多了五滴泉水,她仿佛看到了小葫芦在欢快地抖动。
一块干净洁白的棉纱无声递到她面前。
她抬头,撞进陆沉舟深潭般的眼眸里。他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专注。
“谢谢陆工。”她接过棉纱,仔细擦着手指上的油污。
“故障定位精准。做得很好。”
这对他来说,算是夸奖了吧。
辛遥难得感觉到一丝暖意,疲惫稍稍淡去。
满身轻松起来,抬头看去,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专注的目光中,让她心跳漏了一拍,擦手的动作都顿住了。
她慌忙低下头,耳根微微发热。
比试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
下午,公社礼堂举行了盛大的表彰大会。
礼堂内灯光明亮,台下已经坐满了人,辛遥在后排空座坐下。
直到公社领导宣布:第一名,榆林大队,辛遥。
她两耳嗡鸣,心口鼓胀,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机械地走上了领奖台。
整个领奖过程,她都一直处在一种虚浮的不真实感中。
回到座位后,这种感觉才慢慢散去。她无意识地看向第一排陆沉舟的方向,手指缓缓摩挲着奖品搪瓷缸上印着的标语——抓革命促生产。
重生以来,一直绷紧的那根线,在这一刻终于稍微松懈了片刻。
那一刻,仿如春花绽放,一种宁静平和的喜悦,慢慢涨满胸口,涨得眼眶发热。
颁奖典礼最后,农机站周站长登台,点名批评了本次大赛的一名参赛者:
“……徐兴国蓄意破坏比赛设备,性质极其恶劣……险些造成国家财产重大损失和比赛事故!现取消其本次比赛资格及本年所有评优资格……发回原生产队,由大队监督,进行最艰苦的劳动改造。”
辛遥长长地出了一口。
这次的处罚决定由公社革委会主导,把徐兴国一撸到底,并扣上了“破坏社会主义劳动竞赛”的帽子。这辈子,他也别想再出头了!
徐兴国,这个前世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表彰大会后,张技术员叫住了辛遥:“小辛啊,公社这边有个初步的想法,觉得你这个模式很好,想在别的生产队也推广试点一下,想先听听你这个创始人的意见?”
辛遥有点讶异,她想过这种可能,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沉思了片刻,她谨慎地开口:“张技术员,这是好事。我觉得可以先选一两个底子好、队长支持的生产队试点。”
“关键是选对人,手艺是其次,要责任心强、为人公道,不能把集体的东西修坏了或者挪作私用。”
“农机站这边最好能定期给点指导,比如组织试点的人过来培训一下,统一一下标准。”
她的回答切中要害,涵盖了人选、管理和技术支持,张技术员万万没想到,辛遥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竟然能有这份沉稳和见识。
他听得连连点头:“考虑得周到!就按你说的这个思路来!”
她又和张技术员聊了几句细节,便起身告辞。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一位干部模样的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老张,你对下边生产队人面熟,快帮我想想,粮站要一批结实密封好的新竹囤和盖顶,给新粮用。咱公社以前那几家老篾匠,不是老了做不动了,就是手艺不行编的漏风!这临时让我上哪找人手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辛遥的脚步顿住了。
竹囤?盖顶?
父亲辛林华年轻时可是村里有名的巧手,编筐织篾的手艺一等一的好,只是后来撂下了。去年腰受伤后,才又捡了起来。
而且,顾伯……顾伯不也编得一手好筐吗?
一个念头窜上了她的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了回去,礼貌地插话道:“两位领导,打扰一下。我刚才好像听到说……粮站需要编竹囤?”
那位干部愣了一下,点点头:“对啊,小姑娘,你有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