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遥顶住压力、成功修复进口压力机的事,像一阵风似的在农机厂传开了。
“听说了吗?装配车间那台进口的大家伙,郑科长都没辙,让新来的那个女技术员给修好了!”
“真的假的?就是那个从公社借调来的小姑娘?”
“千真万确!刘副厂长当场拍板让她拆的,结果真从里头夹出个铁屑子!神了!”
诸如此类的议论,在食堂、在车间、在开水房悄然流传。
辛遥能明显感觉到,她走在厂区里,会受到各种目光的打量。连去食堂打饭,掌勺的师傅给她舀菜时,手都不抖了,分量给得足足的。
技术在这样一个地方,是最硬的通行证。
周日休息,辛遥准备了一些礼物,打算去县机械厂拜访沈玉芬。
从上次沈玉芬帮忙解决播种机关键配件之后,她还没有正式登录感谢过她,一直记在心上。
这个朋友得交,这份人情也得还。
不料到了机械厂,才发现沈玉芬不在厂里。
门口值班大爷说:“找玉芬啊?她今儿轮休,回家去了。”
辛遥正要告辞,热心的大爷已经拿起笔:“我给你写个地址,她家就在农业局家属院,好找得很!”
按照地址,辛遥很快就找到了她家。
开门的正是沈玉芬,她穿着一身家常衣服,手里还拿着块没拧干的抹布,见到辛遥,眼睛瞬间亮了。
“辛遥?你怎么找来了?快进来!”
她惊喜道,侧身把辛遥让进屋里,扭头朝里屋喊,“爸,妈,我朋友来了!”
沈家布置简朴,却处处透着书香气息。
最显眼的是靠墙那个巨大的书架,塞满了农业、机械类的书籍和一些期刊。
沈玉芬的房间更是如此,书桌上、床头柜上,除了图纸,还堆着《数理化自学丛书》、《高等数学》书籍。
沈玉芬给辛遥倒了杯糖水,笑道:“来就来,怎么还领这么多东西!太见外了!”
“你之前帮了我大忙,我一直惦记着要来当面谢谢你呢!”
沈玉芬一脸嗔怪:“咱们是朋友,互相帮忙那不是应该的,都是小事。”
“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可是解决了大麻烦。”
沈玉芬本就大方爽快,闻言也就不再客气。朋友相交,该有的礼仪也是要有的。
“一会儿留下来吃饭!”
和沈玉芬在一起,辛遥总是轻松自如,这个姐姐家庭条件这么好,却半点不会看不起从农村挣扎出来的她。
发现辛遥的视线停留在那几本高中教材上,沈玉芬凑近些,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看到这些书了?有什么想法?”
辛遥心跳莫名快了一些,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沈玉芬。
“内部消息,上面……很可能要恢复高考了!”
沈玉芬肩膀挤了挤辛遥,挑了挑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想去大学,学最顶尖的技术,搞真正的研究!辛遥,你呢?我看得出来,你跟她们不一样!”
辛遥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光芒,她像一团火一样,热烈燃烧,光芒外放。
“是!”
辛遥迎上她的目光,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也想上大学,学机械工程,无线电也行!我想知道那些进口机器到底是怎么设计出来的,我更想有一天,我们能设计出比它们更好的机器!”
“太好了!”
沈玉芬激动地一把抓住辛遥的手,“我就知道!咱们一起复习!互相督促,资料共享!我爸那里还有些他当年上大学时的笔记和内部资料,我都找出来!”
她说着,就风风火火地起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里面果然是不少纸张泛黄却保存完好的笔记和书籍。
她拿起一本《理论力学纲要》,塞到辛遥手里:“这个,重点看!我爹说这是基础里的基础,吃透了,后面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辛遥握着那本沉甸甸的书,感受着纸张传递过来的年代感和知识的分量,也感受到了沈玉芬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慷慨。
“好!”辛遥重重点头,心中涌起一股豪情,“我们一起考!”
两只因常年接触机油和工具而略显粗糙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们两个丫头,在屋里嘀嘀咕咕说什么悄悄话呢?快出来吃水果!”沈母温和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打断了姐妹俩的盟誓。
沈玉芬吐了吐舌头,拉着辛遥来到客厅。沈家客厅不大,但窗明几净,沈父沈恒正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见她们出来,便放下报纸,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小辛同志,别客气,快坐。”沈母亲切地招呼着,将一盘洗好的苹果推到辛遥面前,“玉芬这孩子难得带朋友回来。”
“谢谢阿姨,您太客气了。”辛遥连忙道谢。
沈父推了推眼镜,看着辛遥,目光中是长辈对优秀晚辈的欣赏:“小辛同志,你改进的播种机,现在已经批量生产了。胆大心细,敢于担当,很好。我们搞技术的就是要有这股子钻劲和闯劲。”
他语气里的赞许毫不吝啬,让辛遥有些不好意思。
“爸,您就别夸她了,再夸她下次该不好意思来了。”沈玉芬拿起一个苹果塞给辛遥,自己又拿起一个咔嚓咬了一口,动作爽利。
沈母看着女儿,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转而话题就引到了每个适龄青年男女都逃不开的问题上:“你呀,要是能把这份心思稍微分一点到个人问题上,我跟你爸就更省心了。”
“妈!”沈玉芬果然立刻蹙起眉头,语气带着不耐烦,“这都什么年代了,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我现在就想好好钻研技术,等着高考,别的都没心思!”
沈父在一旁打着圆场,语气开明:“好了好了,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玉芬想继续深造,这是好事。其他的,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
他虽然也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但显然更尊重女儿在事业上的追求。
沈母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但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热情地给辛遥添水,招呼她吃水果。
在沈玉芬父母的一再挽留下,辛遥留下来吃过了午饭才起身告辞。沈父母再三叮嘱她以后常来,沈玉芬更是亲自送她出门。
走到家属院门口,沈玉芬挽着辛遥的胳膊,语气坚定地重申:“别听我妈的,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复习!说定了,以后每个星期天,只要不加班,咱们就去县图书馆!咱们一起备考!”
“好,一言为定!”
辛遥郑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