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 “一力承担”,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潭,在拉鲁乡狭小的政治圈子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王奋进在办公室里听完李副乡长添油加醋的汇报,只是冷笑一声,没多说什么。他乐见林辰去 “闯”,去碰那些连他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程序红线 —— 年轻人的冲动,往往是自己的掘墓人。
可林辰的行动,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迅捷、有章法。他不是鲁莽硬闯,而是精准打出了一套组合拳。
他先让多吉和大次仁带着联合签名意见书,逐一拜访乡人大代表和村里有威望的长者。这不是施压,而是展示民意。当那份摁满红手印、承载着牧民发展渴望的纸张摆在面前时,任何想单纯用 “规矩” 否定的人,都得掂量掂量背后的分量。
同时,他亲自驱车赶往县城。但他没直接去局委办 “闯关”,第一站是县委书记陈稳的办公室。他需要尚方宝剑,至少是一道护身符。
“陈书记,” 林辰把规划书、赵工的安全评估、村民的联合签名整齐地放在陈稳面前,语气诚恳又凝重,“拉鲁乡群众盼发展的心情太迫切了,北京订单的时效性也不等人。我们完全理解并遵守各项规定,手续都在积极补办。但现在有人以‘合规’为名行‘拖延’之实,想把产业发展的幼苗掐死在萌芽状态。这恐怕和县委成立领导小组、推动乡村振兴试点的初衷不符。”
陈稳仔细翻看着材料,尤其是那份联合签名,看得格外久。良久,他抬起头,目光锐利:“手续必须合法合规,这是底线,谁也不能破。”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政府的职责不是机械说‘不’,而是要为合法合规的发展扫清障碍、提供便利。对于那些为了群众利益、敢于担当的同志,县委是看在眼里的。”
他没给具体批示,但倾向性已经足够明显。林辰心里有底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离开陈稳办公室,林辰才开始逐一拜访自然资源、环保、文旅等局委。他不再是求助者姿态,而是以 “拉鲁乡乡村振兴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 的身份,带着问题和初步解决方案来沟通。他搬出陈稳书记的 “精神”,展示扎实的前期工作和深厚的民意基础,同时坦诚遇到的程序性困难,请求指导。
他的专业、诚恳,再加上背后若隐若现的 “尚方宝剑”,让很多原本想推诿的中层干部改变了态度。模糊的审批流程被厘清,几个可以并行办理的节点被明确,效率前所未有地提升。虽然正式批文还需要时间,但无形的壁垒已经开始松动。
就在林辰在县城奔波,感受着权力与规则的微妙博弈时,他心里始终紧绷着另一根弦 —— 苏念瑶。
利用奔波的间隙,他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发短信。直到深夜,在县招待所冰冷的房间里,他终于接通了视频电话。
屏幕那头,苏念瑶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往日灵动的眼睛也有些黯淡,却还是努力牵起一丝让他安心的笑容。背景是医院特有的白色墙壁,手背上贴着留置针。
“看,没事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术后的虚弱,“小手术而已,医生说很成功。就是…… 暂时没法帮你改报告了。”
林辰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话都说不出来。他恨不得立刻穿过屏幕,飞到她身边。
“疼不疼?”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三个沙哑的字。
“麻药过了有点,但现在好多了。” 苏念瑶轻轻摇头,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你那边怎么样?看背景是在县城?事情顺利吗?”
都这时候了,她最先关心的还是他。
林辰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涩,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有力:“很顺利!陈书记支持我们,县里各部门也很配合,手续都在办。你放心,现在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尽快恢复。我……”
他想说 “我尽快回去看你”,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走。他一退缩,之前的努力就可能白费,更辜负了她在病榻上的坚持。
苏念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柔声道:“不用惦记我,我这里有好朋友轮流照顾,没事的。辰,抓住现在的势头,把路衍经济的框架搭起来。你做得越好,我康复得就越快。”
她的理解和支持,像一股暖流,滋润着他因奔波和担忧而干涸的心田。他用力点头:“好!我答应你。你也要听医生的话,好好养身体。”
挂了视频,林辰在窗前站了很久。窗外县城的灯火零星闪烁,既不如北京繁华,也不及拉鲁乡寂静,却像他此刻的人生 —— 在理想与现实、事业与情感的夹缝中,孤独而坚定地前行。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撰写给领导小组和陈稳书记的第一次正式工作汇报。他要把这次在县里沟通的成果、遇到的难题、以及优化偏远乡镇项目审批流程的建议,系统地整理出来。
这不仅是一份汇报,更是一份宣言。宣告着 “林辰办公室” 这个新生的权力单元,不仅要在拉鲁乡扎根,更要在更高层面,影响和改变固有的游戏规则。
双线作战,身心俱疲。但病床上那双温柔而坚定的眼睛,还有拉鲁乡那些期盼的目光,让他无法停下脚步。他就像一枚被前后力量同时推出的楔子,必须义无反顾地,深深嵌入这冻土与规则交织的坚硬现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