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铺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那本被凌岳以精血神魂强行改写了数页的“生死簿”,爆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书页上原本流转的诡异黑光寸寸碎裂,化作点点飞灰。
“不——!我的道基!我的长生路!”
纸人老板发出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尖叫。它那副精心维持的、笑容可掬的纸人皮囊,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普通纸张,从面部开始迅速卷曲、焦黑、剥落。皮下露出的,并非血肉,而是一具干瘪枯槁、皮肤紧贴着骨头、散发着浓重腐朽气息的干尸!
它眼眶深陷,里面跳动着两簇幽绿色的鬼火,死死盯住凌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疯狂。
“规则…规则之力反噬…你竟敢…篡改命数!”干尸邪修的声音沙哑刺耳,如同砂纸摩擦,“我要将你的魂魄抽出来,点成天灯,灼烧百年!”
话音未落,它干枯的爪子猛地向前一抓,五道漆黑如墨、带着浓郁死气的爪影撕裂空气,朝着凌岳当头罩下。这攻击不再蕴含那种无法抗拒的规则之力,但其中蕴含的阴邪能量与纯粹的力量,依旧沛不可当!
“它规则已破,实力大减!一起上,拿下它!”凌岳虽面色苍白,刚才修改生死簿对他消耗巨大,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厉声喝道。
根本无需他多言,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赵得柱第一个爆发。
“老妖怪,拿命来!”
他怒吼一声,身形如猛虎出闸,手中长刀爆发出璀璨的刀芒。经过虫城血战与刚才生死一线的压迫,他刀法中那股一往无前的决绝之意更加凝练,刀光斩出,竟隐隐带着风雷之声,精准地劈向那五道漆黑爪影。
“锵!”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刀芒与死气爪影同时溃散。赵得柱被震得后退半步,虎口发麻,却半步未退,眼中战意更盛。
“石头,顶住!”赵得柱大喝。
“交给我!”
刘石头低吼回应,猛踏一步,挡在众人身前。他双臂交叉于前,心念一动,原本灰白色的石质皮肤瞬间泛起一层微不可查的翠绿光泽——正是之前【清心木心】带来的生机与他自身【再生石肤】初步融合的体现。
“嘭!”
邪修含怒挥出的另一道死气冲击狠狠撞在刘石头的双臂之上。闷响声中,石屑纷飞,那翠绿光泽剧烈闪烁,竟硬生生将那腐蚀性极强的死气抵消大半,刘石头只是身形晃了晃,脚下地面龟裂,却并未像之前那样被轻易侵蚀。
“有效!”刘石头心头一喜,信心大增。
孙侯与追风则如同鬼魅,游走在战场边缘。孙侯全力运转能力,不断低喝着报出邪修能量流转的微弱节点:“左肩三寸,能量晦涩!”“右膝关节,死气淤积!”
追风则凭借惊人的速度,依言发动突袭,风刃专攻这些节点,虽然无法造成重创,却极大地干扰了邪修的动作,让它烦躁不堪。
凌岳没有急于上前硬拼,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神魂的虚弱感,指尖已在空中勾勒。铁骨扇悬浮在他身前,道道元符之力注入,一枚结构复杂、闪耀着白金色泽的【破邪符】迅速成型。
“煌煌正道,破邪显正!去!”
他并指一点,白金色符箓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跨越空间,印向干尸邪修的额头。
那邪修感受到符箓中蕴含的、专门克制阴邪的清微正道之力,眼中鬼火剧烈跳动,尖叫着喷出一口本命死气试图抵挡。
“嗤嗤嗤——”
白金光华与漆黑死气相互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最终,【破邪符】更胜一筹,残余的力量狠狠撞在邪修胸口。
“啊!”
邪修发出一声惨嚎,胸口被灼烧出一个焦黑的印记,冒出缕缕青烟,气息瞬间萎靡了一截。
“就是现在!”凌岳眼中精光一闪。
赵得柱心领神会,刀势猛然一变,不再追求大开大合,而是将全部力量凝聚于刀尖一点,人刀合一,化作一道极致凝练的寒光,直刺邪修因痛苦而露出的咽喉破绽!
刘石头同时怒吼,双臂石肤光芒大放,不再防守,而是双拳齐出,如同两颗陨石,狠狠砸向邪修的双腿,要断其根基。
面对这致命的夹击,干尸邪修脸上露出了彻底的疯狂与绝望。
“你们…都要给本座陪葬!”
它嘶吼着,猛地一拍自己干瘪的丹田位置。那里,一颗勉强维持着它生机、不断窃取外界生机的“伪丹”被它强行引爆!同时,它用最后的力量,将身旁那尊炼制“长生丹”的诡异丹炉猛地掷向凌岳等人!
那丹炉在空中急速放大,炉壁上的鬼脸图案扭曲蠕动,炉盖震颤,内部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破封而出,狂暴紊乱的能量在其中疯狂积聚!
“不好!它要自爆伪丹,炸毁丹炉!”张半仙在外面通过水镜术看到这一幕,骇然失色。那丹炉内积攒了不知多少窃取来的生机与怨力,一旦爆炸,威力足以将整个小镇乃至外围部分区域夷为平地!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毁天灭地的死亡气息。
“退!”赵得柱目眦欲裂,收刀欲挡在众人身前。
“来不及了!”刘石头也试图用身躯去阻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
是凌岳!
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体内本命符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所有精神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他猛地将身前的铁骨扇掷出!
铁骨扇在空中“哗啦”一声完全展开,三十六根闪耀着各色符文的扇骨发出嗡鸣,瞬间构筑成一道巨大的、凝实的白金符箓虚影——正是强化版的【金刚符】与【四象镇灵符】的结合!
“嗡——!”
符箓光幕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壁垒,瞬间扩张,将凌岳身后所有的队员——赵得柱、刘石头、孙侯、追风,乃至更远处那些刚刚恢复少许、面露绝望的队员们,全都笼罩在内。
而他自己,则独自一人,挺立于光幕之前,正面那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风暴!他的背影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岳,带着一种决绝的、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
“凌队!”所有被护在身后的队员,无论是磐石老兵还是后期加入的新人,甚至是那几个刚刚从衰老中恢复、原本对凌岳只是敬畏多于信服的逃荒者,此刻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
看着那道挡在死亡与生机之间的背影,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感激、震撼与誓死效忠的情绪,在他们心中疯狂滋长。
“轰隆——!!!”
伪丹与丹炉同时爆炸了!
刺目的光芒吞噬了一切声音和景象,恐怖的能量冲击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小镇的房屋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撕碎、汽化。巨大的轰鸣声让所有人的耳朵瞬间失聪。
唯有凌岳构筑的那道白金符箓光幕,在毁灭风暴中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破碎,却始终死死地钉在原地,将绝大部分冲击力都承受了下来。
光芒持续了数息才渐渐散去。
众人视野恢复,急忙向前看去。
只见凌岳依旧站立着,但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身形微微晃动。他身前的铁骨扇光华黯淡了许多,自行飞回他手中。那道符箓光幕也完成了使命,缓缓消散。
而以爆炸点为中心,方圆百米已化为一片焦土深坑。
然而,预想中的死寂并未降临。
就在丹炉炸裂的核心处,并没有产生更多的毁灭性能量,反而涌出了一股磅礴无比、精纯至极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绿色洪流!
那是被邪修窃取、炼化,却尚未完全消耗的庞大生机!
此刻,束缚它们的邪法随着邪修身死道消而彻底消散,这些生机如同决堤的洪水,失去了控制,化作一场温暖而充满活力的绿色光雨,向着四面八方挥洒而去。
光雨首先笼罩了距离最近的凌岳一行人。
“呃……”凌岳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刚才因过度消耗而带来的神魂刺痛和身体空虚感,竟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苍白的脸色迅速变得红润,消耗的精神力也在快速补充。
“我的伤…全好了?”
“我感觉…精力从没这么充沛过!”
“这…这是因祸得福啊!”
赵得柱、刘石头等人也纷纷发出惊喜的呼声。他们之前在战斗中受的暗伤、消耗的元气,在这生机之雨的滋养下,不仅瞬间恢复,甚至体质都得到了细微的强化。
刘石头手臂上被死气侵蚀的痕迹彻底消失,石肤下的翠绿光泽似乎更加灵动。
而那些之前被窃取生机、变得虚弱不堪的队员们,此刻变化最为明显。干瘪的皮肤重新充盈起来,灰白的头发转黑,浑浊的眼神变得清澈,他们感受着体内重新涌动的活力,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甚至有人直接朝着凌岳的方向跪拜下去。
生机之雨并未停留,继续向外扩散,洒落在小镇的残垣断壁,洒落在更外围那些面黄肌瘦、如同惊弓之鸟的逃荒者身上。
这些逃荒者,大多是在末世中失去了家园亲人,挣扎求存,早已被苦难磨去了大部分生气。此刻被这蕴含着纯粹生机的光雨淋到,他们麻木的脸上先是茫然,随即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长期的饥饿疲惫感消失了,身上的暗疾旧伤在愈合,干涸的生命力如同久旱逢甘霖,重新焕发出微光。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痛哭与狂喜的呐喊。许多人朝着小镇中心,朝着那个独立于焦土之上的身影,发自内心地叩拜下去。
这一刻,凌岳在他们眼中,不再是强大的觉醒者领袖,而是带来了生命与希望的……神明!
凌岳感受着体内恢复甚至略有精进的力量,看着周围队员们激动振奋的表情,再望向远处那些重获新生的逃荒者,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毁灭的尽头,竟孕育着如此磅礴的生机。
然而,就在这片生机盎然、人心振奋的景象中,一直紧盯着邪修残骸方向的张半仙,脸色却陡然一变,他快步走到凌岳身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凌队,你看那邪修遗物之中……”
凌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瞳孔也是微微一缩。只见在那干尸邪修化为飞灰的地方,除了一点残渣,竟赫然悬浮着半卷非帛非纸、材质奇特、散发着幽幽暗光的卷轴。
一股与这生机勃勃的氛围格格不入的、令人心悸的掠夺与贪婪之意,正从卷轴上隐隐散发出来。
张半仙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莫非是……《夺天造化功》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