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唯有那层由凌岳亲手激活的微弱光罩,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光罩之外,是废弃道观永恒的沉寂与潜伏的危机,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意义不明的低啸,或是感受到某种冰冷意念扫过光罩时泛起的涟漪,提醒着他们此处并非绝对的安全区。
光罩之内,却弥漫着一种罕见的宁静,以及一种近乎实质的、由希望与决心凝聚而成的力量。
奶奶和外婆相依坐在一块清理干净的石墩上,苍老的手依旧无意识地轻抚着怀中的骨灰坛,但脸上已不再是纯粹的疲惫与绝望,而是多了几分安定,甚至是一丝久违的平和。凌峰则带着追风在光罩边缘警戒,少年与豹崽的身影在朦胧光晕中,构成一幅充满生机的剪影。
凌岳盘膝坐在光罩正中央,他的面前,摊开着那块来之不易的“太白精金”以及几块闪烁着微弱符文的“灵纹钢”。而他的本命符器——铁骨扇,正平放在双膝之上,此刻正发出一阵阵低沉而渴望的嗡鸣,那声音并非刺耳,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带着一种遇见同源之物的欢欣与急切。
“老伙计,你也等不及了吗?”凌岳低头,目光温柔地拂过铁骨扇每一根暗沉却坚韧的扇骨,尤其是在那根因承载了【庚金裂空符】、剑种而变得洁白剔透的扇骨上停留最久。他能感觉到,扇灵(一种初步诞生的器灵意识)正在苏醒,正在渴望变得更强,以更好地承载他的力量,守护他们共同要守护的人。
深吸一口气,凌岳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他知道,接下来的淬炼,容不得半分差错。《百艺杂录》中关于炼器的法门如同清泉般在他心间流淌。炼器,非锻铁打钢,而是以神为锤,以气为火,引天地灵机,铸大道之基。
他首先将目标锁定在那块巴掌大小,却重若千钧的太白精金之上。此物乃天地锐金之气凝结,是提升铁骨扇锋锐与坚固的不二之选。
“呼——”
凌岳双手虚按在太白精金之上,双目微阖,磅礴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须,缓缓将其包裹。同时,体内元符之力开始奔腾,不再是绘制符箓时的细腻引导,而是化作一股灼热而纯粹的能量洪流,自掌心喷薄而出,笼罩住精金。
“滋啦——”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元符之力与太白精金接触的瞬间,竟发出了细微的爆鸣!精金表面那流转的白金色光泽骤然变得刺目,一股桀骜不驯、斩断一切的锋锐气息本能地反抗着外力的炼化。
凌岳闷哼一声,只觉得掌心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精神力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墙壁。好霸道的庚金之气! 他心中凛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全力运转清微符法总纲中的凝神法门,精神力如同百炼精钢,死死束缚住那试图四散逃逸的锋锐气息,元符之力所化的“心火”持续灼烧,温度在精神感知中不断提升。
时间一点点流逝。凌岳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下颌汇聚,滴落在尘埃中。他的脸色微微发白,这是精神力与元符之力双重剧烈消耗的征兆。
那太白精金在“心火”的灼烧下,终于开始慢慢软化,表面如同融化的琉璃,但内部那些顽固的杂质,以及那核心的庚金本源,依旧在负隅顽抗。
坚持住! 凌岳在心中对自己嘶吼。为了奶奶外婆能安度晚年,为了小峰不用再时刻面临生死危机,为了能早日找回赵叔、刘叔、张爷爷他们…我必须成功!
守护的信念如同最炽热的火焰,在他意志的催动下,元符之力猛然暴涨一截!“心火”由赤红转为淡金,温度骤升!
“嗡——”
太白精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最终彻底化作一团流动的白金色液团,其中点点漆黑的杂质被灼烧成青烟消散,只留下最纯粹、最耀眼的精华。
第一步,提纯,完成!
不敢有片刻停歇,凌岳意念一动,那团白金色的液团在他的精神精准操控下,一分为三十六,化作无数道比发丝还细的金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缠绕上铁骨扇的每一根扇骨!
“嗤……”
更加剧烈的反应爆发了!扇骨与太白精金液接触的刹那,原本暗沉的扇骨仿佛被激活了一般,爆发出强烈的吸力,主动吞噬着这些同源的能量。尤其是那根承载剑种的扇骨,更是光芒大放,如同长鲸吸水,贪婪地汲取着太白精金中最精华的部分。
凌岳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白金色的丝线正以一种玄奥的方式,与扇骨本身的材质深度融合,弥补着细微的瑕疵,强化着本质的结构,并在表面形成一层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的镀层。整个铁骨扇的重量在微微增加,手感却愈发沉稳,一种血脉相连、如臂指使的感觉越发清晰。
然而,这还未结束!
凌岳目光转向那几块灵纹钢。他如法炮制,以元符之火将其熔炼,剔除杂质,得到几小团闪烁着符文的银亮液体。
这一次,他不再覆盖,而是以精神力为刻刀,引导着这些液体,在每一根扇骨的尾部末端,精心铭刻起微缩的【聚灵阵】与【稳固阵】!
这才是《百艺杂录》炼器篇的精髓——符文镶嵌,赋予法器特殊效能!
这个过程比融合太白精金更加耗费心神。阵法符文极其微小复杂,任何一笔的偏差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凌岳的精神力高度集中,仿佛在针尖上跳舞,额头青筋微微跳动,汗出如浆。
失败,失败,又是失败!
灵纹钢液体不是无法完美附着,就是符文结构在成型瞬间因能量冲突而崩溃。反噬的力量震得他气血翻腾,好几次都险些让融合了太白精金的扇骨也出现损伤。
不行!不能急! 凌岳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躁,闭上眼睛,回想传功长老执念灌顶时关于能量平衡、符文结构稳定性的知识要点。他放慢了速度,不再追求一蹴而就,而是以水磨工夫,一点点地引导,一点点地调整。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尝试后,第一根扇骨尾端的微型复合阵法——【聚灵阵】与【稳固阵】完美结合,光芒一闪,彻底烙印成功!
有了成功的经验,后续的速度明显加快。一根,两根,三根……当第三十六根扇骨也铭刻完毕的瞬间!
“铮——!”
三十六根扇骨齐齐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嗡鸣,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大道韵律,在整个偏殿内回荡。铁骨扇自主悬浮而起,通体流淌着一层内敛而深邃的宝光,那光芒不再刺眼,却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给人一种沉重如山、锋锐如芒的矛盾感。
扇骨之上,太白精金镀层与灵纹钢符文完美交融,尤其是那根主攻的白金扇骨,更是晶莹剔透,边缘处空气都隐隐扭曲,散发着一缕无物不破的恐怖气息。
凌岳伸手,铁骨扇温顺地落入他掌心。一种血脉相连、力量澎湃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心念微动,甚至无需刻意激发,一根扇骨上附带的【微光符】便瞬间亮起,光芒稳定而柔和,消耗的精神力却比之前少了近半!他再一动念,那根白金扇骨上,【庚金裂空符】的雏形已然在指尖流转,引而不发,却让他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威力提升,何止五成!
成功了!真正的本命符器,雏形已现!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冲刷着凌岳的疲惫。他紧紧握住铁骨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自己同源共生的磅礴力量,眼中的光芒比扇骨的宝光还要璀璨。
他抬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偏殿的屋顶,望向那未知而危险的废土世界。有了它,找回同伴的路,必将多几分把握!
心念一动,他将目光投向了旁边那尊沉寂的丹炉,以及收集来的些许灵草种子。武器已利,接下来,该是保障生命与状态的丹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