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摄影棚像被抽走了所有声响,只有角落的应急灯亮着,在地上投下片昏黄的光晕,把道具架上的假梅花照得影影绰绰。周诗雨靠在折叠椅上打盹,身上盖着王奕的白大褂,布料上还带着淡淡的艾草皂香。那是王奕用陈年艾草秘制的,说“驱虫还安神”,混着片场的松木道具味,竟意外地让人安心。
“粥粥,快醒醒,可以回家了。”王奕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花,轻轻搔过耳廓,带着点刚收工的沙哑。她半蹲在周诗雨面前&,指尖避开她脸颊上未卸干净的珠光眼影,轻轻拂开额前的碎发,“刚才拍最后那场哭戏,你嗓子都哑了,回去给你煮梨汤,加川贝的那种,磨得细细的,不卡嗓子。”
周诗雨迷迷糊糊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点没擦干的水汽。王奕手里拎着两个大包,一个是她的化妆箱,黄铜锁扣上挂着的梅花挂坠晃来晃去,是上次粉丝送的;另一个鼓鼓囊囊的,装着今天换下来的戏服,湖蓝色的水袖上绣着银线梅花,袖口被她攥得发皱,下午拍武打戏时,周诗雨差点被威亚绳绊到,是王奕一把拽住了这只袖子。
“我自己能走。”她想撑着椅子站起来,后腰却传来一阵酸麻,像有根筋被猛地抽了下,忍不住“嘶”了一声。
“别动。”王奕赶紧伸手扶住她,掌心贴在她胳膊上,暖得像揣了个小暖炉。她半蹲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后背,灰色卫衣被拉得有点变形,后颈处磨出点毛边。是周诗雨去年给她买的,当时还笑说“灰色耐脏,适合总在片场打滚的人”。“上来,我背你。”
“一一,别闹,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呢!”周诗雨的脸腾地红了,眼角余光瞥见场务们正扎堆收拾器材,却偷偷往这边瞟,手机屏幕亮得像散落的星星。
“看就看呗。”王奕仰头笑,眼里的光比应急灯还亮,映着她鬓角沾着的假雪花,“背我未婚妻,天经地义。”她不由分说把周诗雨架起来,后背稳稳接住她的重量,掌心扣着她的膝盖弯,指腹特意避开她昨天磕到的淤青,“抓紧了,我走快些,回去好给你煮梨汤。”
穿过空旷的摄影棚时,周诗雨趴在她背上,能听见她沉稳的心跳,像打在鼓面上的闷响,还有脚步落在地板上的“咚咚”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路过道具架时,她看见那支缠了布的缰绳挂在最显眼处,布面上的梅花绣得歪歪扭扭,针脚却被摩挲得发亮。王奕下午特意叮嘱的,“明天还能用,别收起来”,其实是怕别人碰坏了她亲手缝的布套。
“你今天膝盖没疼吧?”周诗雨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摸了摸她的膝盖。王奕的老寒腿是大学时救一个落水的病人落下的,一到阴雨天就发僵,下午拍淋雨戏时她就注意到,王奕走路时脚踝有点往外崴,当时只顾着自己暖和,竟忘了问。“没事,贴了暖足宝。”王奕的声音闷在胸腔里,带着点含糊的笑意,肩膀微微动了动,让她靠得更稳些,“你别操心我,想想晚上喝甜梨汤还是咸梨汤。”
“甜的。”周诗雨把脸埋在她颈窝,能闻到她发间的薄荷洗发水味,是她念叨了好几次的“清清凉凉的,适合夏天”,“加川贝,你上次煮的那个,川贝磨得特别细,一点不卡嗓子。”
“记着呢。”王奕腾出一只手,往后探了探,把她滑下来的衣角拽上去,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后腰,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川贝泡好了,在厨房的小罐子里,用纱布包着的,回去就能煮。”
出摄影棚时,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把雪地照得发白,像铺了层碎银子。王奕把周诗雨放进副驾,弯腰替她系安全带时,发梢扫过她的脸颊,带着点凉意,有点痒。“睡会儿,到酒店叫你。”她替周诗雨调了座椅靠背,又从后座拎过条毛毯,盖在她腿上,珊瑚绒的料子软乎乎的,“这是你上次说软和的那条,我放车里备着了,知道你总嫌车里空调吹得腿凉。”
周诗雨确实累极了,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坠入了梦乡。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替她调整了空调风向,暖风不再直吹着脸;又有人把她的手放进了一个暖手宝里,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往心里钻。她想睁眼看看,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只听见王奕在哼一段熟悉的调子。是《梅花三弄》的古琴版,她说过“这曲子安神,适合你睡觉听”,还特意找古琴老师录了段纯音,说“比手机里的盗版好听”。
再次醒来时,车已经停在酒店楼下。王奕正趴在方向盘上打盹,侧脸被路灯照得明明暗暗,睫毛上还沾着点雪粒,像落了片碎星星。周诗雨没叫醒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突然发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上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导筒、手术刀磨出来的,却总在碰自己时轻得像羽毛,生怕弄疼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王奕猛地惊醒,眼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茫,看见周诗雨醒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耳尖泛着红:“刚眯了会儿,走吧,上去给你煮梨汤。”她解安全带的动作有点急,手腕上的银镯子撞在门把手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在提醒什么重要的事,后来周诗雨才知道,她是怕梨汤煮晚了,自己会嗓子疼得睡不着。
进了房间,王奕先去浴室放热水,哗哗的水声里传来她的声音:“泡个澡解解乏,我放了浴盐,是你喜欢的 味,英国带回来的那个牌子,记得吧?上次你说闻着舒心。”她把换洗衣物放在浴室门口的架子上,连内裤都叠得整整齐齐,裤脚绣着朵小梅花。是她周末没事时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心,说“这样你穿的时候就知道是我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