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
段曦儿垂在腿上的手攥紧。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司无畏那狗东西跟他面前告状了。
但她也有自己的说辞,倒不是特别心虚,“你也是在怪我昨晚没出手帮珍珍姐么?”
身后是下人们搬东西,叮叮咣咣的脚步声。
“不管郑耀宗是怎样的人,都改变不了他们俩是合法夫妻。”
段曦儿说的有鼻子有脸,眼都不眨一下,“昨晚珍珍姐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吃醋了,郑耀宗就追出去哄她,两个人单独进了包厢,明眼人都知道是要干什么,换做你是我,你觉得这时候冲进去合适么?”
听着那理不直气也壮,沈京肆冷冷的收眼,哂笑下,语焉不详,“你倒是挺贴心。”
段曦儿低头咬了咬下唇,再看去时眼眶湿润。
“那你呢?我不管你和外人怎么看我,司尉甚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我一巴掌我都无所谓,可你呢?”
说到心中痛处时,委屈紧跟着就来了,眼泪是大滴的往下坠。
是真的哭。
遥想司尉那一巴掌,可比封漫漫的让她感到羞辱。
沈母赶紧把人搂到怀里,“司尉那混蛋小子,他竟然还打你了?”
扭头冲沈京肆喊,“你现在就把他给我叫过来!我倒是要问问,他凭什么打我们沈家的人。”
段曦儿反过来安抚她,“妈妈,都过去了,我受些委屈没关系,别因为我,影响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这话说的,显她那叫个懂事儿。
沈母脸皱的跟什么似的,“小肆,你看看小曦,为了你她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再看看你呢!”
沈京肆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怎么了?”
沈母巴掌拍上茶几,“人郑家一大早就上门跟我要人了,你说怎么了?还有,那郑老爷子还没死呢,你就把那小子打的半死不活,就不怕沈家再重蹈当年的……”
话说一半沈母猛地顿住!
目之所及,沈京肆冷笑着睨来。
“怎么不说了?”
满脸写着“心虚”俩字的沈母哑然无语。
他把宝石钮扣攥到手心里,骨节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默默泛出白骨。
“那要不要再跟我细讲讲,当年你是怎么逼着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畜生,还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凤凰女的。”
说话间,沈京肆将上身慢慢弓向前,笑的越发寒凉,“讲讲呗,我对你们当时的对话挺好奇的。”
段曦儿头皮刹那间发麻。
他竟然都知道了?
知道多少?是路珍予告诉的么?
沈母比她更震惊,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人眨眼苦笑,“我明白了,是珍珍跟你们父子俩面前告的状吧。”
她就说,这么多年都瞒的好好地,怎么孩子就烫了个胳膊,丈夫知道后立马跟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感情这是有人背后跟爷俩诉苦了。
沈京肆没了笑容,把阴了脸色的母亲冷冷的凝着。
“所以呢?她还在背后撺掇你们父子俩干什么了?同仇敌忾,一致把我这个恶毒的养母赶出去么?”
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来了。
沈京肆闭眼,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面前的沈母依旧喋喋不休,好像眨眼就变了个人。
往日的和蔼亲切全都没了,那张名为“母亲”的脸,在儿子的视角里逐渐狰狞扭曲起来。
啪!
手机砸在茶几上,被撞开的水杯果盘接连摔向地面!
忍无可忍的沈京肆一个挺身窜起来,怒视被震响惊吓到的母亲。
沈母立马跟着瞪眼抻脖子,“你干什么!要跟你妈我造反么?!”
“干什么?”沈京肆勾起冰冷的薄唇,“我倒是要问问陈女士,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让你把人立刻送回郑家,收了你那些心思,踏踏实实把曦儿给我娶回家!”
沈京肆笑了,逆鳞起来时,看向母亲的眼底都透着阴狠,“没了?”
“还有。”沈母梗直脖子,甚至都不顾还在现场的段曦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那丫头这趟回来的勾勾心,但你回去告诉她,只要你妈我活着一天,你们俩就别想有可能!”
处在气头上的陈婕没有想过,如果这番话让路珍予听到了,那她们的母女情分,算是真到头了。
沈京肆此刻庆幸的是,这趟回来,他没带路珍予。
如果姑娘亲耳听到她一向敬爱的干妈妈的这些话,心得多疼。
沈京肆红了眼尾,“所以,你就让管家找了法院院长方启华,让他压着珍珍的离婚申请,把人丢回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郑家,任其自生自灭是么?”
在气头上的沈母不做犹豫,“是!都是我做的,都是你这个恶毒的妈昧着良心做的,这么说你满意了?”
沈京肆的心都要碎了,舌尖舔上被心火燎烧的嘴唇。
“为什么?你知道她根本就不想嫁么?你知道她说她想要嫁给沈京肆么?她在梦里说她没办法,她太痛苦,她真的活不下去了,我问你为什么!”
“因为她就是个祸水!因为不把她嫁出去,你和你爸最后都得死!”
沈京肆倒吸口凉气。
前半生经历了那么多风吹雨打的男人,人生头一回,看向母亲的眼里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撼。
谁能想到呢,查来查去最后发现,他和路珍予这段感情里,最大的反派竟然是他妈。
他们俩的妈。
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还有必要说什么么?
什么都没有了。
沈京肆笑了,满目凄凉,颓着脊梁转身,摆摆手,走了。
看着那背影,沈母喊出了眼泪,“我跟郑家保证了,一周之内把人送回去,如果你不送,我亲自来送!”
他头也没回,越走脊背挺的越笔直,“那咱们就看看,谁的骨头更硬!”
沈京肆走了。
独留下泪流不止的母亲。
一直没出声的段曦儿这才冒头,走上前去安慰沈母,“妈妈,别动这么大的火气。”
看着姑娘满脸担心的为自己顺气,沈母只感命运弄人。
带着愧疚的把人抱到怀里,“对不起闺女,是妈把事情搞砸了。”
说来也好笑,追逐沈京肆的这些年,段曦儿跟这位母亲的关系甚至比和亲生母亲还好。
“妈妈,这不是你的错。”
是不是她的错都无所谓,陈婕现在只有一个执念——
那俩孩子绝不可以在一起!
沈京肆这晚回来的晚了些。
路珍予还在书房摆弄那些书,被人悄悄从后面环腰抱住。
闻着浓郁的酒气,路珍予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沈京肆没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把人紧紧的搂着,下巴抵在她的肩骨上。
感觉出他有心事,路珍予没再多问,拉着手把人带回卧室。
喝醉的沈京肆很黏人,躺在她的怀里,脸埋在她的胸口,抱在腰上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片刻,闷闷的哑音从怀下传来。
“珍珍,你喜欢这个家么?”
又补了句,“要说真话。”
路珍予没有太多的犹豫,“当然喜欢,但是为什么这么问?”
他抬起醉眼看向她,眸光很深。
认真看了会儿,又把脑袋埋了回去。
“那这就是我们的家,以后我们就只有这一个家,好不好?”
把人看着,路珍予眼底浮出浅浅笑意,指尖拨拨拱散在她胸口的刘海。
“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