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站在残丘之上，右手紧握灵剑，剑尖指向东南方虚空。他的手臂已经麻木，血祖残魂的红光几乎熄灭，只有一丝微弱波动在经脉中游走。他能感觉到那股注视——不是敌意，也不是杀气，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贪婪的窥探。
他没有动。
刚才那一战耗尽了他所有力气。鸿蒙道印在眉心沉寂，像一块烧尽的炭，偶尔闪出一点火星，却无法运转。他知道现在自己很弱，弱到连神识都难以外放一丈。但正因如此，他更不能露出破绽。
那道目光，不属于战场上的任何一方。
不是联军残党，也不是之前高台上逃走的三人。这是一种全新的气息，藏得极深，仿佛从空间的裂缝里渗出来，轻轻落在他身上，又迅速退开。
林战缓缓抬起左手，指尖擦过眉心。
鸿蒙道印猛地一震，一丝残存的感应力顺着经脉冲出体外，在周围扫过。空气中有几缕逸散的信念残息还在飘荡，是刚才战死者留下的。道印本能地想要吞噬，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挡了一下。
那一瞬，林战捕捉到了。
不是错觉。
确实有人在暗中干扰道印的运行，像是试探，又像是引诱。
他眼神一冷，剑尖微微偏转，锁定东南方向某一点。那里空无一物，连风都没有吹动尘埃。可就在他凝视的刹那，灰烬忽然悬停了一瞬，然后才缓缓落下。
有东西改变了这片区域的规则。
林战没有出剑，也没有追击。他知道对方实力远超自己目前状态，贸然行动只会暴露虚弱。他只是站着，剑不收，眼不移，用最简单的姿态告诉对方——我察觉到了你。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一处扭曲空间褶皱中，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他全身笼罩在灰雾之中，面容模糊，唯有双眼如两盏幽灯，死死盯着远处残丘上的林战。他的手搭在虚空上，五指微动，似在操控什么看不见的丝线。
“血祖残魂……竟还残存一线。”他低声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虽已将散，但其本源之力未毁。若能炼化，补全我残缺神格，便可踏出最后一步。”
他眼中闪过赤裸的贪婪。
他曾被困在这片破碎维度千年，修为停滞在半步神帝境，差一线便能突破。可这一线，耗尽机缘也无法跨越。直到此刻，他看到了希望。
林战体内的血祖残魂，正是他需要的东西。
不是吞噬林战，而是剥离那缕残魂，以秘法炼化，融入自身神格。只要成功，他不仅能突破瓶颈，还能掌握一丝真正的远古血煞之力。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
刚才林战斩杀四名灵尊级强者的画面，他看得清楚。那种爆发力，哪怕是在重伤状态下，也足以重创一名巅峰强者。更何况，那人眉心深处还藏着一个他完全看不透的印记。
“那印记……有问题。”他眯起眼，“不是神界之物，也不属于万族体系。它能吞噬信念残息，淬炼肉身神魂，甚至唤醒血祖意志……若为我所得，岂不比残魂更有价值？”
他的呼吸微微加快。
但随即冷静下来。
现在出手，胜算不足三成。林战虽伤，战意未灭，且有残魂护体，一旦拼死反扑，他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何况，这片战场仍有不稳定的空间波动，贸然现身可能引发连锁崩塌，惊动其他强者。
他必须等。
等林战彻底松懈，等血祖残魂彻底衰弱，等到那个印记自行停止运转。
到那时，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他五指缓缓合拢，掌心浮现出一道细如发丝的黑线。那线通体透明，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却能在空间缝隙中穿行，专吸虚弱魂体逸散的气息。一旦附着，便会悄然渗透，形成“噬魂引线”，慢慢抽取目标魂力，使其陷入昏沉，最终无力反抗。
这就是他的手段——不正面交锋，只暗中侵蚀。
他指尖一弹，那道黑线无声无息地射出，穿过层层空间褶皱，直奔战场而去。速度极慢，仿佛随风飘荡，实则精准无比，避开了所有残留的剑气与阵法余波，朝着林战右臂缠绕而去。
林战忽然眉头一跳。
他感觉右臂一阵发凉，像是有寒风吹进了骨头缝里。紧接着，眉心的鸿蒙道印传来一阵异样，忽冷忽热，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
“不对。”他在心中低喝。
这不是自然恢复的感觉，也不是体内能量流动的征兆。这是一种外来的、极其细微的牵引力，试图从他身上抽走什么。
血祖残魂残存的意识剧烈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小心……有人在钓魂。”
林战瞳孔骤缩。
果然有阴谋！
他立刻收紧心神，强行催动最后一丝神念，将残存的鸿蒙之力压向四肢百骸。同时，他握剑的右手猛然一颤，剑身嗡鸣，释放出一圈微弱的震荡波，扫过周身三尺。
那道即将附着在他手臂上的黑线，在接触到剑气的瞬间，如同冰雪遇火，悄无声息地断裂。
远处，灰雾中的身影猛地睁眼，脸上第一次浮现怒色。
“竟然挡住了？”
他没想到，一个重伤濒死的人，还能察觉并打断他的“噬魂引线”。这手段本该万无一失，专门对付神识虚弱的目标，如今却被轻易化解。
“看来，不能等了。”他咬牙，“必须加快布局。”
他不再隐藏，双手缓缓抬起，十指交错，开始结印。每一个手势都极其复杂，牵动周围空间轻微扭曲。随着印诀成型，虚空中浮现出九个暗红色的符点，呈环形分布，隐隐与林战所在位置形成呼应。
这是“九渊困魂阵”的前置布置，尚未成型，但已开始影响局部法则。只要再完成最后三式，即便林战逃脱，也会被无形之力拖住神魂，无法彻底摆脱追踪。
林战站在原地，额头渗出冷汗。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了。风停了，火熄了，连飘落的灰烬都变得迟缓。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像是背着一座山。
鸿蒙道印再次震动，这次不是预警，而是挣扎。它想吞噬什么，却又被某种力量压制。
“有人在布阵。”他心中明白，“不是冲我来，是冲血祖残魂。”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剑。
剑柄上，那一丝残存的红光正在缓慢跳动，像心跳，又像求救。
他知道不能再站在这里。
可他不能退。
一退，就是示弱；一退，对方就会知道他已经撑不住了。
他只能站着，剑指虚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威慑。
东南方，那片扭曲的空间中，神秘强者完成了最后一道印诀。
九个符点缓缓沉入虚空，如同埋下的钉子，静待启动。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撑不了多久。”
林战忽然抬头，望向那片虚空。
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下一瞬，他抬起左脚，向前踏出半步。
碎石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