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拉着小手,在大街上慢慢走着。
叶知渝突然想起了陶若枫,自从她来到医馆,就只见过陶若枫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她好奇地问道:“小雪,这段时间你哥一直没有回来,他上哪去了?他平时都不回家住的吗?”
陶若雪正低着头,一边吃着麦芽糖,一边小脑袋里飞速运转,苦苦思索着回家以后怎么对付母亲的办法,听到叶知渝的问题,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他平时都住在回春楼,很少回家的,有时候一个月都不回来一次。”
“回春楼?”
叶知渝的脑海中瞬间警铃大作。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在现代,这种名字的地方大多是藏污纳垢之所。
她记得上次见到陶若枫,是个看起来很有礼貌、斯斯文文的男孩子,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她停下脚步,表情严肃地问道:“小雪,回春楼到底是什么地方?是不是那种不干不净、藏污纳垢的场所?你哥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住?他年纪轻轻的,可不能学坏啊!”
陶若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伸出小手,捂住叶知渝的嘴,示意她小点声。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注意她们,才凑到叶知渝的耳边,小声说道:“知渝姐姐,刚才是我不小心说漏嘴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的父母!一旦让他们知道了,我哥不仅会被打得半死,连回春楼也待不下去了!”
叶知渝感到十分奇怪,她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帮你隐瞒这件事情,但是你必须告诉我,回春楼究竟是什么地方?你哥为什么要住在那里?他是不是真的学坏了?”
陶若雪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叶知渝严肃的表情,知道自己不说不行,只好叹了口气,小声说道:“知渝姐姐,你保证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我爹娘。”
“我保证。”
叶知渝点了点头。
陶若雪这才缓缓说道:“其实我哥他…… 他不喜文不喜武,也不愿意学习家传的医术,他就喜欢唱戏。”
“唱戏?” 叶知渝愣住了。
“是啊。”
陶若雪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我哥可有天赋了,还受过名师指点,现在在唱戏的行当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回春楼不是你想的那种地方,它是一个类似于戏楼的场所,里面有很多艺人在那里表演,供客人们欣赏。
客人们要是觉得演得好,就会给打赏。我哥就在那里唱戏,所以平时就住在那里的后台,方便排练和演出。”
叶知渝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唱戏不就是后世的演员吗?后世的那些明星、小鲜肉、小仙女,哪个不是粉丝众多,身价千万,受人追捧,这有什么可保密的?
陶若雪接下来的话,让她彻底明白了。
“知渝姐姐,你也许不知道,戏子是和乞丐、妓女一样的身份,被称作‘下九流’,在社会上根本没有地位,被人看不起。我爹娘一直希望我哥能好好读书考功名,或者学好医术继承医馆,可他偏偏要去当戏子,我爹娘觉得他丢尽了陶家的脸,每次他回家,都会和他大吵一架,有时候还会动手打他。”
“我哥自己也说过,很多人包括我爹娘,都看不起他,觉得他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可他不甘心,他说早晚有一天,他会大红大紫,名震京师,到了那个时候,他会证明给自己的父母看,他不是一个没有出息的孬种,他选择的路没有错。”
陶若雪说着,眼圈微微泛红:“我哥其实挺可怜的,他每次演出得到打赏,都会偷偷给我送一些好吃的和小玩意儿,还嘱咐我不要告诉爹娘。他说他一定会努力,让我们都能过上好日子。知渝姐姐,你一定要帮他保密,不能让我爹娘知道他还在回春楼唱戏,不然他又要挨骂挨打了。”
叶知渝听完,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陶若枫竟然有这样的苦衷和抱负。在现代备受追捧的演员职业,在这个时代竟然如此不受待见。
她摸了摸陶若雪的头,轻声说道:“小雪,你放心,姐姐一定会帮你哥保密的。其实你哥很了不起,他敢于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还这么努力,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梦想的。”
陶若雪听到叶知渝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哥一定可以的!”
叶知渝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暗想道:陶若枫的路,恐怕不会那么好走。在这个等级森严、观念陈旧的时代,他想打破世俗的偏见,靠唱戏闯出一片天地,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她也真心希望,这个有梦想、有天赋的年轻人,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证明自己的价值。
两人继续往前走,夕阳的余晖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王小在叶知渝的怀里蜷缩着,渐渐睡着了。
叶知渝看着身边蹦蹦跳跳、又开始盘算着怎么应付母亲的陶若雪,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舅舅家的这两个孩子,一个调皮捣蛋,一个执着于 “下九流” 的梦想,舅妈这一辈子,恐怕真的要被这两个孩子气够呛了。
而自己来到这个时代,遇到了这么多事情,认识了这么多人,未来的路,又该怎么走呢?她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珍惜当下的生活,保护好身边的人,同时等待着回到现代的机会。
叶知渝刚牵着陶若雪走到济世医馆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就看见舅舅陶伟行背着那个熟悉的深棕色药箱,正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急匆匆地往外走。
那男人穿着一身青色绸缎长衫,面容焦虑,额头上还沾着细密的汗珠,一看就是遇到了急事。
陶伟行抬头看见叶知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知渝,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快,跟我一起走,有紧急情况!”
叶知渝被他拉得一个趔趄,手里的麦芽糖差点掉在地上,她疑惑地问道:“舅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急急忙忙的,我还没来得及跟舅妈说我们回来了呢。”
“来不及说这些了,路上我再跟你解释!”
陶伟行不由分说,拉着叶知渝就往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走去。旁边的男人见状,连忙上前掀开马车帘子,对着陶伟行恭敬地说道:“陶大夫,车已经备好了,我们快走吧,我家老爷还在等着呢。”
叶知渝一头雾水,只能被舅舅半拉半拽地塞进马车。陶若雪抱着王小,也想跟着上车,却被吴氏从后面拉住了:“小雪,你别跟着添乱,留在家里,娘给你做好吃的。”
陶若雪噘了噘嘴,只能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渐渐远去。
马车的车厢不算宽敞,但铺着柔软的锦缎垫子,比叶知渝之前坐过的马车舒适多了。
陶伟行喘了口气,这才缓过神来,对着叶知渝解释道:“知渝啊,是礼部右侍郎高延平大人府上出了事,他的如夫人得了急病,小腹疼痛难忍,派人来请我过去诊治。
你也知道,我是个男人,给女眷查看病情多有不便,尤其是涉及到隐私部位,很容易引起误会。你回来得正好,有你在身边帮忙,既能仔细查看病情,也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如夫人?”
叶知渝皱了皱眉头,心里满是疑惑,“舅舅,什么是如夫人啊?怎么听起来这么神秘,还要偷偷摸摸地请大夫?”
陶伟行苦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不神秘也不会找我们这些民间大夫了。这位如夫人,其实是高侍郎养在外面的外室,没有正式的名分,所以只能暂时用‘如夫人’来称呼。
高侍郎的正室夫人性格刚烈,要是知道他在外边养了人,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甚至可能影响到高侍郎的仕途。
所以这件事一直瞒着所有人,连府里的下人都没几个知道。这次如夫人突然生病,高侍郎不敢声张,只能私下里找信得过的大夫,我之前给高侍郎看过几次头痛,他觉得我医术还不错,人也可靠,就派人来请我了。”
他顿了顿,又郑重地叮嘱道:“这位高大人可是从三品的官员,在朝廷里颇有分量,我们这次去诊治,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也不能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否则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叶知渝恍然大悟,心里暗暗想道:什么如夫人,不就是现代说的养在外面的小三嘛!怕被正室发现,所以才搞得这么神秘,连看病都要偷偷摸摸的。
这种豪门里的龌龊事,她在现代见得多了,也没什么心思关注,只是肚子不争气地 “咕咕” 叫了起来。她从下午出门接陶若雪,到现在还没吃晚饭,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陶伟行听到她肚子叫的声音,有些愧疚地说道:“抱歉啊知渝,光顾着着急了,忘了你还没吃饭。等看完病,我们回去让你舅妈给你留了饭菜,到时候你多吃点。”
叶知渝摇了摇头:“没事舅舅,看病要紧,我忍忍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