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靖安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发白:“两位王驾千岁!宫里派人来了!说是传圣旨的太监已经到门口了,让两位王爷速速入宫!”
穆承佑和穆靖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和不安。好好的,宫里怎么突然传旨让他们入宫?这个时候的圣旨,是好事还是坏事?是皇上要立储,还是老五查到了什么,要拿他们问罪?
两人心里都没底,只能整理好衣袍,硬着头皮往门口走去。
皇宫寝殿内,药烟缭绕得几乎散不开。
穆静云躺在病榻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扯着破旧的风箱,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才能吸进一口空气。
明黄色的锦被盖在他身上,却遮不住那肉眼可见的虚弱——他连睁眼睛的力气都快没了,只靠残存的意志撑着。
寝殿中央,四个儿子老老实实跪在冰凉的青砖上。信王穆清和病还没好,脸色白得像纸,跪在那里身子不停哆嗦,双手撑着地面才勉强没倒下去,嘴唇毫无血色。
穆静云的目光扫过儿子们,最终落在穆晨阳身上,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出怒火,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老五!太子妃遇刺,嘉宁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现在躲在床底下不敢出来,一到晚上就哭!你身为赵王,掌控京师御林军和近卫司,负责京中安保,竟让刺客伤了太子妃、吓着嘉宁,你可知罪?”
穆晨阳猛地抬头,脸上满是不服气:“父皇!儿臣已经派人全力追查刺客,也加强了太子府的守卫,这次是刺客藏得太隐秘,且来势汹汹,儿臣……”
“你还敢顶嘴!”
穆静云气得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迹又深了几分,他指着穆晨阳,怒不可遏,“一句‘藏得隐秘’就想推卸责任?嘉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你办事不利,保护不周,还有脸辩解!”
“父皇,儿臣并非推卸责任,只是此事另有隐情,刺客背后定有主使,儿臣还需时间追查……”
穆晨阳还想解释,却被穆静云打断。
“够了!恐怕你还有其他的心思吧。”
穆静云拍着床沿,怒火中烧,“我看你是根本没把嘉宁的安危放在心上!今日我便罚你——剥夺你头上所有官职,三日内离开京城,没有我的旨意,不准回京!”
穆晨阳愣住了,他没想到父皇会如此震怒,竟直接剥夺他的官职还将他驱逐出京。
一旁的穆清和见状,急忙伸手拉扯穆晨阳的衣袖,小声劝道:“五弟,快跟父皇认错,别再惹父皇生气了……”
可他身子虚弱,力气太小,根本拉不动穆晨阳,也拦不住穆静云的怒火。嗯
穆晨阳紧紧攥着拳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最终还是没再争辩,对着病榻深深一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寝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跪在一旁的穆承佑和穆靖安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嘴角悄悄勾起——穆晨阳倒了,他们争夺皇位的最大障碍就没了。
而穆清和看着穆晨阳的背影,脸上满是哀伤,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寝殿内,穆静云看着儿子们各异的神情,又咳了起来,这次咳得比之前更厉害,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他知道,驱逐穆晨阳是权宜之计,可他实在担心嘉宁的安危,也想借此看看,没了穆晨阳的牵制,那两股隐藏的势力会不会露出马脚。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一怒,竟让朝堂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残阳透过雕花窗棂,在穆承佑的书房里投下斑驳暗影。“哗啦——”一声脆响打破沉寂,青瓷笔洗摔在青砖上,墨汁四溅如暗血色。穆承佑红着眼,一把掀翻梨花木桌,宣纸卷轴散落满地,砚台滚到墙角磕出裂纹。
穆靖安立在门边,玄色锦袍衬得他面色愈发冷白。他指尖摩挲着玉扳指,目光掠过满地狼藉,始终一言不发。
“都怪你!”
穆承佑猛地转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成天劝我安分守己,现在呢?父皇那个老东西,竟要把皇位传给五岁的穆嘉宁!”
他踹向倒地的木桌,桌腿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宫里线报说圣旨都写好了,在萧万昌那老狐狸手里!等他拿出来,我们就全完了!你说怎么办?”
穆靖安终于抬眼,眸底无半分波澜:“事到如今,仍有挽回余地。”
他上前两步,声音压得极低,“我有最后一计,就看三哥敢不敢用——若用了,保你绝处逢生,荣登大宝。”
“什么计?”穆承佑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指腹因紧张而发烫,“老四,快说!若我能上位,定与你共享江山!”
烛火摇曳中,穆靖安嘴角勾起一抹狠戾:“逼宫。”
“你疯了?”
穆承佑踉跄着后退,一屁股坐在圈椅上,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闷响,“这是造反!”
穆靖安俯身,温热气息拂过穆承佑耳畔,声音却淬着冰:“三哥想想,古往今来皇位之争,哪次不是腥风血雨?就算没有刀光剑影,背后的尔虞我诈何曾停过?”
他指尖点向穆承佑心口,“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滋味,你真的不想尝吗?”
烛花“噼啪”爆响,穆承佑喉结滚动,眼中闪过挣扎与贪婪。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这可不是小事,得周密计划。”
穆靖安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张折迭的绢布,摊在桌上:“朝中大半势力已在我们掌控中,他们的把柄都在我手里,不敢不从。老五今日已离京,少了最大阻碍。”
他指尖划过绢布上的标记,“御林军徐将军是咱们自己人,届时只需他按兵不动;京兆尹的五城兵马司,是咱们的主力。”
“那皇城守卫呢?”
穆承佑追问,声音仍有些发颤。
“近卫司副统领金六福,前些日子被老五责罚,刚洗清冤屈。”
穆靖安眼中闪过算计,“派人送些重礼,许他高官厚禄,不愁他不帮我们开皇城大门。”
他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更低:“届时我们领兵入宫,逼父皇传位。他若同意,皆大欢喜;若不同意……”,
穆承佑身子猛地一颤,指尖冰凉。穆靖安眼中闪过凶光,嘴角勾起冷笑:“父皇年纪大了,又病重缠身。咱们做儿子的,总不忍心看着他继续遭罪,不如送他一程。”
烛火渐暗,映得两人脸庞一半明一半暗。穆承佑望着满地墨渍,仿佛看见不久后皇宫里的血色,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暮色四合,金六福刚从近卫司值房回到府中,陪着只有6岁的小儿子在院里面玩耍。院外便传来轻叩声。开门见是穆承佑与穆靖安和几名侍卫,他心头一紧,忙将二人让进内堂,指尖不自觉绞着衣摆。
金六福的儿子好奇的看着衣着华贵的两个人,金六福急忙让儿子去后宅。穆靖安却抬手唤住了他。
穆靖安笑眯眯的走到金六福儿子的面前,拿出了一块上好的玉佩,放在他儿子的手中。
“小家伙,喜欢吗?”
金六福的儿子很是紧张,拘谨,但是眼中对玉佩的喜爱却是显而易见的。金六福慌忙把玉佩夺过来。
“鲁王殿下,这玉佩太珍贵了。叫小人怎么担待的起?还请殿下收回。”
穆靖安面色不悦的说道。
“金六福,你这是什么意思?莫对非是看不起本王?实话告诉你,本王送出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穆靖安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全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让金六福感到几乎透不过气来,只能说道:“既然是鲁王一番美意,那在下只好却之不恭了。”
穆靖安这才露出笑容,和穆承佑一起进入客厅坐下。
“金统领近日辛苦了。”
穆靖安端起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的神色,“听闻前些日子,老五无故责罚你,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金六福身子一僵,垂首道:“殿下说笑了,是臣办事不周,不过那都是一场误会,已经调查清楚了。”
他偷眼瞥向穆承佑,见对方面色沉郁,掌心顿时沁出冷汗。
穆承佑突然猛地将茶盏顿在桌上,茶水溅出:“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装什么糊涂!老五已经被父皇赶出京城了,现在近卫司由你负责,你还怕个屁?”
金六福膝盖微曲,声音发颤:“陛下自有圣断,臣……臣不敢妄议。”
穆靖安放下茶盏,面带笑容缓步走到他面前。
“金统领,你不用那么紧张。”
他声音压得极低,“我知道皇城大门的钥匙在你手上。现在朝中的形式是什么样?想必你也知道。我三哥这条船上,剩余的位置可不多了。只要你听我们的吩咐,在合适的时候打开东华门,事后我保你升为近卫司统领,赏赐不计其数。若你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