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组带来的风波暂时平息,营地重归表面上的宁静。然而,林凡和赵阡陌都清楚,这宁静之下是更加紧迫的倒计时。官方高层的注视如同一柄悬而未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他们必须尽快在法则修复上取得足以自保、乃至掌握主动权的实质性突破。
“灵犀修复”的道路已然指明,但如何将这门精微玄奥的“手艺”,从只能修复简单次级法则,提升到能够应对核心区域复杂系统性篡改的“战略武器”,是横亘在两人面前的最大难题。
帐篷内,油灯的光芒将两人专注的身影映照在帆布上。星衍罗盘悬浮在两人中间,散发着柔和的清辉,其上投射出的节点法则结构图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立体。那被“定法之器”清光笼罩的三处核心锚点,如同风暴眼中的孤岛,周围环绕着无数被深渊意志扭曲、篡改的法则乱流,暗色斑驳,光丝纠缠,构成了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法则沼泽”。
“直接修复核心区域的篡改,以我们目前对‘灵犀修复’的掌控程度,无异于以卵击石。”林凡凝视着图谱,眉头微锁,“那里的篡改并非孤立错误,而是相互关联、层层嵌套的系统性污染。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不仅无法修复,反而可能引发连锁崩溃,或者彻底惊动深渊意志,招致毁灭性打击。”
赵阡陌依偎在他身旁,初开的神识能让她更直观地感受到那片“法则沼泽”的混乱与危险,那是一种仿佛能将灵魂都吸入并绞碎的冰冷漩涡感。她轻声道:“我们需要更了解它。就像医生治病,不仅要看到病灶,还要了解病因、病理,甚至病菌的习性。我们只知道它在‘篡改’,却不知道它具体的‘篡改模式’、‘优先攻击目标’,以及……它是否存在着某种我们尚未察觉的‘规律’或‘漏洞’。”
“规律……漏洞……”林凡重复着这两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说得对!深渊意志再强大,其侵蚀行为也必然遵循某种内在逻辑,不可能是完全随机的混沌。若能找出其侵蚀的‘行为模式’,或许就能找到以巧破力的关键,甚至……预测其下一步的行动!”
这个想法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前路。但如何追溯、分析那冰冷意志的行为模式?直接探查核心区域太过危险。
林凡的目光再次落回星衍罗盘,以及那幅详尽的法则结构图谱上。“或许……我们不必直接去碰那些最危险的地方。”他指着图谱上那些已经被“润物道基”(自净化子系统)缓慢修复,或者尚未被严重侵蚀的次级节点和能量通道,“这些区域,虽然法则相对简单,但同样经历了深渊意志的侵蚀过程,只是程度较轻,或者被我们及时阻止了。它们的‘身上’,是否也残留着深渊意志侵蚀时留下的‘道痕’?就像罪犯会在现场留下指纹和行动轨迹一样。”
“通过分析这些相对‘安全’区域的侵蚀残留痕迹,来反推深渊意志的行为模式?”赵阡陌立刻明白了林凡的意图,这就像考古学家通过分析遗址不同文化层的堆积物,来推断古代人类的活动规律一样!
“正是!”林凡精神一振,“而且,我们还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优势——星衍罗盘记录着节点最原始、最健康的‘蓝图’。我们可以将当前这些区域的法则状态,与蓝图进行精确比对,找出所有被修改过的地方,无论修改多么细微。然后,像刑侦专家分析案发现场一样,分析这些修改之间的关联性、先后顺序、修改手法的一致性……从而勾勒出深渊意志的‘犯罪画像’!”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创新的思路!将法则修复从“技术活”提升到了“策略分析”的层面!
说干就干。两人再次进入深度灵犀共鸣状态,淡金色的融合神识与星衍罗盘紧密连接。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修复,而是“考古”与“溯源”。
他们首先选择了一片刚刚被“润物道基”修复了大半的、涉及“能量属性偏转”的次级节点区域。融合神识在罗盘蓝图的指引下,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仔细扫描着这片区域每一寸法则结构。他们不仅看那些已经被修复的明显错误,更关注那些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正常结构融为一体的异常“印记”——那可能是某条光丝被强行拉长后留下的微弱应力残留,可能是某个几何符号角度被微妙改变后与周围结构产生的不谐共振,甚至可能是某种法则逻辑被植入后留下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后门”信号……
这些“道痕”极其隐晦,混杂在正常的法则波动与能量流转中,若非有绝对正确的“蓝图”作为参照,以及两人高度协同、敏锐无比的神识,根本无从发现。
林凡负责以自身深厚的法则知识,解读这些“道痕”所代表的侵蚀手法和意图——是粗暴的覆盖?是精细的扭曲?是逻辑的植入?还是结构的删除?
赵阡陌则凭借其逻辑思维和数据分析能力,将发现的“道痕”进行分类、标记、建立档案,并尝试寻找它们在空间分布、时间序列(根据修复难度和残留痕迹新旧程度推断)上的规律。
这是一个比法则修复更加枯燥、更加耗费心神的工程。如同在浩瀚的沙海中筛选金粒,在嘈杂的噪音中分辨特定的频率。两人的神识如同超高精度的显微镜和超级计算机的结合体,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时间在无声的探索中流逝。帐篷外日月轮转,营地内“五行轮转护灵大阵”依旧稳定运转,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灵机支持。陈璟偶尔会派人送来一些补给,并告知总部对合作方案仍在研究中,让他们安心。林凡和赵阡陌心照不宣,抓紧这宝贵的窗口期。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溯源分析后,他们终于从海量的细微“道痕”中,梳理出了一些令人心惊的规律!
“看这里,还有这里,”赵阡陌指着她以神识构建出的虚拟分析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光点标记着各类“道痕”,“这些代表‘逻辑植入’的紫色光点,明显倾向于出现在能量流转的关键分支点和决策回路附近。而这些代表‘结构删除’的黑色光点,则更多出现在负责稳定和冗余备份的法则结构上!”
“还有侵蚀的先后顺序,”林凡补充道,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它并非盲目攻击,而是有策略的!通常是先通过细微的‘属性扭曲’(黄色光点)或‘参数修改’(绿色光点)试探性地削弱某个区域的防御和稳定性,然后才会实施更复杂的‘逻辑植入’或更危险的‘结构删除’。这就像一个高明的黑客,先找漏洞,再种木马,最后才实施致命一击!”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通过对多处不同区域“道痕”的对比分析,他们发现深渊意志的侵蚀,似乎存在着一种隐性的“优先级”!它对于那些涉及“时空连续性”、“因果律基础”、“能量守恒转换”等根本性法则的区域,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和攻击性,投入的侵蚀力量更强,手法也更隐蔽恶毒。相反,对于一些次要的、不影响大局的法则,它有时甚至会“忽略”或者仅做浅层污染。
“它在试图……重构这个节点的‘底层运行逻辑’!”赵阡陌得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它不仅仅是想破坏,而是想将这里变成一个符合它自身意志的、全新的‘法则试验区’!它优先攻击的,都是构成我们认知中‘正常世界’基石的那些法则!”
这个发现,让两人背后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深渊意志的图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宏大和可怕!这已不仅仅是侵蚀一个时空节点,而是在尝试进行一种局部的“世界改造”!
“我们必须阻止它!”林凡语气斩钉截铁,前所未有的凝重,“一旦让它彻底篡改了那些根本法则,这个节点将不再是我们熟悉的世界的一部分,甚至会成为一个反向侵蚀现实世界的‘桥头堡’!”
就在他们为这个发现而心惊,并准备据此调整修复策略,优先加固那些根本性法则区域时,星衍罗盘再次产生了异动!
当林凡和赵阡陌的融合神识,在分析一处位于节点边缘、涉及“微观粒子概率云坍缩”的极其冷僻的法则区域残留的“道痕”时,罗盘中心那颗星光晶石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这光芒并非指向现在,而是仿佛穿透了时光,在两人面前投射出了一段模糊、破碎、却带着苍凉古老气息的——影像片段!
影像中,不再是冰冷的法则结构,而是一片浩瀚的、仿佛位于宇宙星海深处的破碎宫殿群!残垣断壁间,隐约可见与星衍罗盘上相似的星纹装饰!一道模糊的、笼罩在朦胧星辉中的伟岸身影,正在与一片无边无际、翻涌着各种不可名状形态与悖论逻辑的“黑暗”激烈对抗!那“黑暗”散发的气息,与此刻侵蚀节点的深渊意志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磅礴、更加……令人绝望!
在那星辉身影似乎即将不支时,他猛地将手中一件类似罗盘核心的器物打入虚空,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同时,他残存的力量化作无数的星光符箓,如同封印般,暂时禁锢了那片“黑暗”……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
林凡和赵阡陌心神剧震,从那种跨越时空的震撼景象中脱离出来,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
“那是……什么?”赵阡陌声音发颤。
“是……烙印在罗盘深处的……记忆碎片?”林凡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神,“那道星辉中的身影……难道就是‘巡天阁’的先贤?他在对抗……深渊的源头?”
这段意外窥见的往昔道痕,不仅揭示了深渊更加恐怖的来历,也将“巡天阁”这个神秘存在,与当前的危机更清晰地联系了起来。
道痕交织,溯往昔,惊天之秘初现端倪。前路似乎更加艰险,但希望的星火,却也因这跨越时空的警示与传承,而显得愈发珍贵与明亮。他们知道,他们的战斗,不仅仅是守护一个节点,更是在延续一场源自亘古的、关乎世界存亡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