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的船帆在晨风中舒展，帆布上绣着的三族徽记被阳光镀上金边，随着船身起伏轻轻颤动。林峰站在船舵旁，护心镜里映出远方紫灰色的迷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镜面边缘——那是苏沐雪昨夜用银线补缀的痕迹，针脚细密，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还有两海里就到迷雾区了。”楚嫣然蹲在甲板边缘，正用龙炎晶打磨箭头，火光在她眼底跳跃，“仲裁者说，忆魂鱼的鳞片会发光，夜里像提着灯笼的鬼火，被扫到三次就会彻底忘了自己是谁。”她吹了吹箭头上的碎屑，金属光泽在阳光下晃眼，“不过别担心，我这箭头淬了龙血，烧它们跟烤秋刀鱼似的。”
苏沐雪抱着羊皮卷坐在桅杆下，指尖划过卷上模糊的航海图，那些用守林人秘语写就的符号正在发光，像撒在纸上的星子。“奶奶的日记里说，遗忘之海的迷雾会模仿人心底最深的执念，”她抬头看向林峰，睫毛上沾了点海雾凝成的水珠，“要是等下看到熟悉的人或事，千万别当真呀。”
林峰刚要回话，船身突然轻轻一晃，甲板上的木桶“咕噜噜”滚到脚边。他弯腰扶住桶，护心镜的金光微微波动，镜面上浮现出一行淡金色的字：“迷雾已至，守住心神。”
破浪号驶入迷雾的瞬间，周遭的光线骤然变暗，海风里多了股潮湿的铁锈味。楚嫣然迅速站起身，将淬好的火箭搭在弓上，箭尖的火焰在雾中明明灭灭：“来了！听声音！”
细碎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有人拖着锁链在雾里行走。苏沐雪赶紧将羊皮卷紧紧抱在怀里，卷上的符文亮起淡蓝色的光，在她周围形成一个半透明的护罩：“是忆魂鱼！它们的鳞片在摩擦船板！”
林峰抬手按住船舵，护心镜的光芒扩散开来，将整个甲板笼罩——金光所及之处，那些试图攀上船舷的银色影子纷纷退散，发出孩童般的呜咽。“别让它们的鳞片碰到皮肤，”他沉声提醒，目光扫过楚嫣然手中的弓箭，“瞄准影子最浓的地方射。”
楚嫣然应声拉弓，火箭“咻”地射进迷雾，瞬间炸开一团金红色的火焰。雾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嘶鸣，不少银色影子慌乱地散开，露出后面一截断裂的船桅，上面缠着墨绿色的海藻，像极了当年守林人日志里画的“幽灵桅杆”。
“那是沉船上的东西！”苏沐雪指着桅杆上挂着的半块木牌，上面刻着守林人特有的标记，“奶奶说过，百年前有艘‘寻忆号’在这里失踪，船员都是守林人！”她的声音带着激动，羊皮卷上的符文亮得更厉害了，“它们在指引我们！快跟着桅杆走！”
破浪号跟着幽灵桅杆往迷雾深处驶去，越往里走，雾中的幻象越清晰。林峰看到雾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小时候教他刻符的老师傅，正举着刻刀朝他笑：“阿峰，这道符刻歪了，重来！”他指尖的护心镜猛地发烫，金光刺痛了眼睛——幻象瞬间消散，只剩雾中飘荡的银鳞。
“别回头！”楚嫣然的吼声从船尾传来，她一箭射穿了试图靠近苏沐雪的忆魂鱼，箭尾的羽毛在雾中颤了颤，“这些鱼在模仿我们最在意的人！”
苏沐雪的情况更棘手，雾里竟浮现出她奶奶的样子，正坐在摇椅上缝银梳，声音慈祥得让人心头发酸：“小雪，这半块梳齿你收好，等找到另一半，就能打开忆魂渊的门了……”她死死咬住嘴唇，将羊皮卷按在胸口，卷上的符文烫得惊人，“奶奶，等我找到真相，就来告诉您！”护罩猛地扩张，将幻象震成了碎雾。
不知行驶了多久，迷雾突然变得稀薄，一座半截沉入海中的石塔渐渐显形。塔尖倾斜着指向天空，上面插着的东西在雾中闪着银光——正是半块银梳！
“找到了！”苏沐雪激动地站起来，裙摆在风中翻飞，“是守林人的观测塔！”
破浪号缓缓停靠在塔下的礁石滩，三人踩着湿漉漉的海藻往上爬。石塔的墙壁爬满了墨绿色的藤壶，每走一步都要抓牢岩壁上的凹槽。楚嫣然走在最前面，用风刃劈开挡路的海草，火星溅在湿滑的石头上，留下点点焦痕。
“这里的石阶有刻痕！”林峰突然停在一段台阶前，护心镜的光打在石壁上——那些模糊的刻痕竟是守林人的日记，记录着他们如何与忆魂鱼搏斗，如何将母藤种子封印在忆魂渊，最后又如何被迷雾困住……“他们把银梳掰成两半，一半留给后人当钥匙，一半插在塔顶指引方向。”
苏沐雪摸着刻痕，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眼眶微微发红：“他们到最后都在保护银梳……”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半块银梳，梳齿上还留着小时候磕出的缺口，“奶奶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要找到另一半才能知道真相。”
爬到塔顶时，楚嫣然已经用风刃清理出一片空地。那半块银梳插在石缝里，梳齿上的血迹早已变成深褐色，却依然能看出当年被用力掰断的痕迹。苏沐雪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半块梳齿凑过去，当两半银梳的缺口完美契合时，“咔哒”一声轻响，整座石塔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塔底的海水“咕嘟咕嘟”冒泡，露出一道通往海底的石阶，阶壁上刻满了符文，正随着银梳的光芒流转。楚嫣然搭箭戒备，箭尖的火焰照亮了阶下漆黑的通道：“忆魂渊应该就在下面。”
三人顺着石阶往下走，通道里弥漫着咸涩的海水味，脚下的石板时不时渗出冰凉的液体。走到一半，苏沐雪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壁上的一幅壁画：“看！是母藤种子！”
壁画上，三个守林人正将黑色的种子扔进一个漩涡，周围缠绕着无数透明的触须——正是忆魂鱼的触须。“它们在用忆魂鱼的能量滋养种子！”林峰的护心镜贴在壁画上，金光与壁上的符文产生共鸣，“必须切断触须，否则种子会越来越强。”
楚嫣然深吸一口气，将火箭搭满了弓：“等下我射断触须，苏沐雪你用银梳的力量护住我们，林峰负责封印种子！”她的指尖在弓身上敲了敲，听着通道深处传来的“咚咚”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心跳。
通道尽头是个圆形的石室，中央悬浮着三枚拳头大的黑色种子，无数透明触须从四面八方伸来，连接着趴在石壁上的忆魂鱼——它们闭着眼睛，鱼鳞泛着呆滞的银光，显然已经被种子控制。
“就是现在！”苏沐雪将合二为一的银梳举过头顶，蓝光如潮水般涌遍石室，触须碰到蓝光立刻剧烈抽搐。楚嫣然的火箭紧接着射出，火焰在触须上蔓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断裂的触须化作银色的粉末。
林峰趁机冲上前，护心镜的金光骤然爆发，将三枚种子牢牢裹住。种子疯狂挣扎，释放出黑紫色的雾气，却在金光与蓝光的交织下渐渐萎靡。苏沐雪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银梳上，梳齿的蓝光猛地暴涨：“守林人血脉，封！”
随着最后一道符文刻在种子上，黑色的外壳“咔嚓”裂开，露出里面灰白色的内核，再无半分邪力。趴在石壁上的忆魂鱼纷纷苏醒，摇着尾巴钻出石室，消失在通道深处。
“结束了？”楚嫣然放下弓箭，额角的汗珠滴落在石阶上。
苏沐雪捧着合二为一的银梳，梳齿上的蓝光温柔如水：“结束了。”她轻轻抚摸着梳背，那里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守林人永不遗忘”。
林峰望着石室顶部透进的微光，护心镜的金光渐渐收敛，镜面上映出三人的身影，还有远方正在散去的迷雾。“走吧，”他转身往石阶上走，声音里带着释然，“该回万族主城了，他们该等急了。”
破浪号驶出遗忘之海时，阳光正好穿透云层，洒在甲板上。苏沐雪将银梳系在船头，海风拂过梳齿，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无数守林人在低声欢笑。楚嫣然靠在船舷边，看着箭筒里剩余的火箭，突然笑出声：“回去得让仲裁者多给点龙炎晶，这次箭用得太费了。”
林峰握着船舵，护心镜里的金线花在阳光下舒展，他低头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又抬头望向远处的万族主城——那里的灯火已经亮起，像一串落在人间的星辰。
或许旅程永远没有终点，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每一步就都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