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鼠官阁下,今日辛苦了!”
而伯纳德,就在这种荒诞的掩护下,做着不荒诞的事:
他通过“粮仓鼠患报告”的暗号,传递存粮情报;
借“拉里大人,需要活动场地”为由,探查日军仓库位置;
甚至用“捕鼠官夜间巡查”做借口,在宵禁时间活动。
最精彩的一场戏,发生在剧本中期:
地下抵抗组织,需要传递一份重要情报。
——日军舰艇停泊位置。
但所有常规渠道,都被封锁。
伯纳德想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他提交了一份,正式报告:《关于粮仓鼠类异常迁徙行为的观察与分析》。
报告中,用极其专业的口吻写道。
“据拉里大人,连续七夜巡查观察,粮仓西北区鼠类出现异常迁徙,主要沿排水系统向港口方向移动...经分析,可能与港口区域近期新增食物源有关...”
报告附上详细的“鼠类迁徙路线图”。
——实际上标注的是,日军舰艇位置和巡逻路线。
日本军官收到这份报告时,笑出了眼泪。
“这个英国疯子!把军事侦查,写成动物行为学论文!”
但他没有起疑,因为报告实在太“真实”了。
——有数据、有图表、有拉里的“观察记录”(爪印盖章)。
甚至还有“建议措施:
建议港口区域,加强垃圾管理,切断鼠类食物源”。
情报就这样传递出去了。
“这场戏是精髓,”
顾家辉在讨论时说,“用最荒诞的形式,做最严肃的事。伯纳德不是英雄,他只是个固执的小人物——固执到连当间谍,都要按照文职人员的规章制度来。”
四、尊严的形式主义
随着故事推进,战争越来越残酷。
物资短缺,饥饿蔓延。
日本军官宣布:所有非必要物资配给取消。
伯纳德再次提交,正式申请:《关于保留首席捕鼠官,特殊物资配给的恳请》。
军官气得拍桌子:“人都要饿死了!你还想着猫罐头?”
伯纳德平静地出示文件。
“根据殖民政府,《首席捕鼠官职务保障条例》第3条,在任何情况下,不得中断捕鼠官的基本物资供应,因其职务关系到公共卫生安全。”
“现在没有什么殖民政府了!”
“但只要我还活着,拉里大人还活着,这个职务就还在。”
伯纳德固执地说,“职务在,条例就有效。”
军官拔出了枪。
全场寂静。
伯纳德看着枪口,声音有些颤抖。
但依然坚持:“如果...如果您要取消配给,请出具正式文件说明理由,并...并允许我按照程序申诉。”
军官瞪着他,突然把枪砸在桌上。
“疯子!你们英国人都是疯子!好!我给你罐头!但我倒要看看,你这套‘程序’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伯纳德松口气,整理了下衣领。
“感谢您的理解。另外,根据条例,我需要收到书面批复,才能领取物资,请问您可以在申请书上签字吗?”
剧本写到这里时,陈浩东提出了一个关键情节:
“伯纳德应该用罐头救人。”
大家一愣。
陈浩东解释:“他不是真的在乎那些罐头,对吧?他是用这种荒诞的坚持,守护最后一点尊严。但尊严不是自私的——他应该把罐头分给饿肚子的孩子,但用的理由依然是荒诞的。”
于是有了这样一场戏:
伯纳德每月领到六罐金枪鱼罐头后,会“按照《战时物资分配暂行条例》”。
举行一个简短的“分发仪式”。
街角的孩子们聚过来。
伯纳德一本正经地宣布:“根据拉里大人本月第七号指令,鉴于诸位在维护社区环境卫生方面的贡献(其实就是孩子们帮他捡过拉里的毛),特批准发放奖励物资。每人份额:金枪鱼五克。请排队领取,领取后需签字确认。”
孩子们忍着笑,排队领取那一小勺鱼肉。
一个日本兵路过,嗤笑:“装模作样。”
伯纳德严肃回应。
“这不是装模作样,这是程序。程序很重要——它让人记得自己还是人,不是野兽。”
日本兵的笑容僵住了。
五、决斗提案
剧本高潮部分,张振加入了“决斗”概念。
战争进入最后阶段,日军败象已现。
军官们越来越焦躁,对平民的压迫变本加厉。
某日,一个日本军官在街头,无理殴打小贩。
伯纳德目睹了全过程。
当晚,他做了一件震惊所有人的事:
他穿上自己保存最好的西装。
——虽然已经磨损,但熨得笔挺。
抱着拉里,径直走向日军司令部。
哨兵拦他,他出示文件。
“首席捕鼠官首席人类助理,要求面见司令官。有关公共卫生安全的重要建议。”
也许是这份荒诞的正式感,起了作用。
他居然真的卫兵,带到了日军司令官面前。
司令官记得这个“猫助理”,不耐烦地问。
“这次又是什么?老鼠成灾了?”
伯纳德放下猫箱,站得笔直。
“不,长官。我代表拉里大人——哄空殖民政府首席捕鼠官,就今日午间发生在市场街的暴力事件,提出正式抗议。”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然后爆发出大笑。
司令官笑出眼泪:“抗议?用猫的名义?”
“是的。”
伯纳德毫不退缩,“根据中世纪传承至今的绅士准则,当双方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时,应通过决斗解决,而非欺凌弱者。我在此正式提议:由我,作为拉里大人的代理人,与今日施暴的军官,进、行、一、场、决、斗。”
他拿出一份,手写的《决斗协议书》,格式严谨,条款清晰。
“武器可选择剑或手枪,时间地点由贵方决定。若我胜,贵方需承诺,不再无故欺凌平民;若我败...”
伯纳德深吸一口气,“拉里大人与我,将自愿放弃所有官方特权。”
司令官止住笑,盯着伯纳德。
这个瘦弱的英国文员,抱着一个装猫的箱子。
在日军司令部里,用最荒诞的方式,提出了最严肃的挑战。
“你认真的?”
“程序就是程序,长官。”
司令官看了他很久,缓缓说。
“你是个疯子...但至少是个有尊严的疯子。申请驳回。但...我会约束部下。”
伯纳德没有“赢”,但他也没有输。
走出司令部时,一个年轻的日本军官,在门口等他。
低声用英语说:“我在牛津留过学...你让我想起了那些坚持‘形式即正义’的教授。谢谢。”
六、烟花般的结局
战争终于结束。
英军重返哄空,殖民政府重建。
新来的官员们,对“首席捕鼠官”这个职位一头雾水,决定予以裁撤。
伯纳德最后一次,穿上西装。
带着所有文件,参加预算听证会。
会议室里,新官员们翻看着那些,荒诞的文件,忍俊不禁。
“威尔逊先生,我们必须承认,您的...坚持,令人敬佩。但现在是新时代了,这些战时的...特殊安排,恐怕需要调整。”
伯纳德平静地问:“您的意思是,要废除首席捕鼠官职务?”
“恐怕是的。毕竟,这看起来更像是...战时的一种精神慰藉?”
伯纳德站起来,打开公文包。
取出一摞,厚厚的文件。
“这是拉里大人,过去三年零七个月的工作报告。共巡查粮仓487次,威慑老鼠无数,协助维护公共卫生。这是物资使用清单,每一罐罐头都有记录。这是...”
他顿了顿,“这是由前任港督、历任民政长官、以及日军司令部(被迫)签署的承认文件。如果这个职务,可以被随意废除,那么请问——”
他环视会议室:“我们坚持过的所有程序、所有制度、所有‘形式’,还有什么意义?如果连一只猫的官职,都守护不了,我们如何,守护这个世界上,更重要的东西?”
新官员们沉默了。
此时,会议室门开了。
一个老人走进来。
——是那位曾在牛津留学的日本军官,现在已成为日方善后代表。
他走到桌前,用流利的英语说:“我作为见证人,证明‘首席捕鼠官’职务,在战争期间确实存在,并且...在某种程度上,维护了某种秩序。我建议保留这个职务,作为...一个象征。”
最终,职务保留了。
但伯纳德选择了辞职。
他在辞职信上写道:“拉里大人已到退休年龄。根据条例,建议选拔新猫继任。”
影片最后一幕:
伯纳德抱着拉里,登上离开哄空的船。
夕阳西下,他回头望向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
突然,港口方向升起烟花。
——是人们在庆祝和平。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伯纳德的脸。
拉里在他怀里,“喵”了一声。
伯纳德轻声说:“是的,拉里大人。这座城市的人们,在自发的庆祝战后和平,很美的烟花。就像那些短暂却重要的东西——尊严、程序、还有...人性。”
全剧终。
七、剧本之外的烟花
星时代会议室里,众人读完最终版剧本,久久沉默。
最后是黄沾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他妈的...这哪是喜剧剧本。这是把人心最软的地方,用最硬的形式包起来,然后轻轻敲开。”
林倾霞擦擦眼角:“伯纳德守护的从来不是一只猫,而是在荒诞世界里,人还能保持人性的可能性。”
张振看着大家。
“这就是我们要的反战主题——不直接展示血腥,而是展示那些在战争中,依然固执地保持‘人样’的小人物。他们的坚持看起来可笑,但正是这些可笑的坚持,让人不至于完全变成野兽。”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罗温·阿特金森,从英国打来。
声音激动得发颤:“张!我刚读完剧本!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既是最荒诞的喜剧,又是最深刻的悲剧。伯纳德这个角色...我会用一生去演绎。因为我突然明白,憨豆先生的本质是什么——就是在荒诞世界里,固执地用自己那套逻辑活着的人。只不过以前是好笑,这次是...又好笑又让人想哭。”
挂断电话,会议室里爆发出欢呼。
张振走到窗前,望着香港的夜景。
这座城市里,有多少像伯纳德一样的小人物。
在历史的洪流中,用自己那套,看似可笑的逻辑,守护着重要的东西?
何芷晴轻声念出剧本的题记:“‘苦难确实不值得歌颂,但苦难有时候是一面镜子...’”
梅艳芳接下去:“‘尤其是身处于苦难中的人,他们总要面对安顿身心灵魂的问题。’”
张国荣说:“我们的电影,就是为那些安顿的尝试,放一束烟花。”
谭咏麟笑道:“那就叫它...《烟花之城》吧。虽然电影里烟花,只出现了一分钟。”
“不,”
张振转身,眼里有光,“整部电影都是烟花。每一个荒诞的坚持,每一次可笑的程序,都是黑暗中的一次绽放。短暂,但照亮过一些东西。”
窗外,真正的烟花,在维多利亚港上空绽放。
1981年11月,《哄空首席捕鼠官》(又名《烟花之城》)正式立项。
星时代的会议室里,创作还在继续。
而这座城市里,无数小人物的故事,也还在继续。
正如张振所想:
战争会结束,政权会更迭,但那些在夹缝中,坚持“做人”的瞬间,会像烟花一样,在人类记忆的夜空中,一次次被人重新点亮。
而他们的电影,就是要捕捉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