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秘密据点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激动、后怕和浓浓成就感的复杂气氛。
那张写着“后生可畏”的纸条，被四人像传阅圣旨一样，小心翼翼地轮流捏在手里。
仿佛那薄薄的纸片有千钧重，还带着老狐狸顾指尖的温度（或者说是墨汁的凉意）。
“后生可畏啊！”
阿杰模仿着，想象中的老学究腔调。
摇头晃脑，把纸条高高举起，对着从仓库破窗斜射进来的阳光。
“瞧瞧这字，这力道！东哥，咱这‘五毛特效’加‘意境核弹’，绝对是精准打击，直捣黄龙！我估计顾老昨晚回去，一宿没睡，净琢磨咱们是哪路神仙下凡了！”
张振一把抢过纸条，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那是！你也不看看咱们投入的是什么？是创意！是想象力！是打破常规的勇气！还有我这加持过的‘真·符箓’！”
他扬了扬手里剩下那几张皱巴巴的黄纸，俨然已将其视为功勋章。
何芷晴则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角落里支起了她的简易暗房，开始冲洗昨晚拍下的胶卷。
她语气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如果照片能成功捕捉到镜中的异象，那我们就有了实实在在的‘科研成果’，而不仅仅是‘感觉’。”
陈浩东相对冷静些，但嘴角也噙着笑意。
他摆弄着，那面立下汗马功劳的“彼岸之镜”。
镜框上的旧自行车零件，在阳光下闪着朴实的光。
“别高兴得太早。顾老这反应，说明他确实被我们唬住了，但同时也意味着，他对我们的‘兴趣’和‘期待值’会直线上升。下次，可就不是偷窥那么简单了。”
果然，如同回应他的预感。
下午时分，村里那个总是板着脸的村长。
破天荒地找到了他们仓库门口，干咳了两声。
用一种试图缓和，却依旧生硬的语气说。
“陈浩东，你们几个小伙子，还有那个小姑娘。晚上没事的话，顾老先生请你们去他那儿……坐坐，聊聊……嗯，学术问题。”
“学术问题”
四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显得格外拗口和怪异。
四人交换了一个“来了！”的眼神。
“没问题，队长！我们一定准时到！”
陈浩东表现得受宠若惊。
村长点点头，又打量了他们几眼。
似乎想从这几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年轻脸上，找出点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最终只是嘀咕了一句“搞不懂你们这些文化人”，背着手走了。
“学术问题？”
阿杰挤眉弄眼，“我看是‘鸿门宴’还差不多！准备探咱们的底了！”
张振一拍大腿：“怕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有‘手绘幻灯片’打底，有‘洪荒意境’撑腰，还有芷晴可能洗出来的‘证据’！这就叫‘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何芷晴从暗房里探出头，手里拿着几张，湿漉漉的照片。
眉头微蹙：“效果……有点奇怪。闪光灯反光太强，镜面本身的影像很模糊，但确实捕捉到了一些，非正常的色块和光晕，尤其是最后那段‘意境投射’时期，照片上有大团无法解释的暗影和猩红斑点。”
她顿了顿，“作为‘证据’或许牵强，但作为我们昨晚经历的‘旁证’，足够了。”
“够了够了！”
阿杰兴奋道，“要的就是这种朦胧美！越说不清道不明，越显得咱们高深莫测！”
当晚，月色如水。
四人组怀着一种，“奔赴考场”兼“接受表彰”的复杂心情。
再次来到了顾老那间，孤零零的小屋。
这一次，屋门是敞开的。
顾老依旧坐在他那张破旧的藤椅上，但面前的矮桌上。
破天荒地摆了一套，粗糙的土陶茶具。
里面泡着些颜色可疑的、不知名的草叶，散发着淡淡的苦涩药香。
“来了？坐！”
顾老抬了抬眼皮，目光在四人脸上扫过。
最后落在陈浩东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眼神，不再是最初的纯粹审视。
也不是昨晚，感应到的惊疑。
而是一种混合了探究、好奇。
甚至……一丝极其微妙的、近乎“平等”的意味。
“顾老先生。”
四人规规矩矩地打招呼，心里都在打鼓。
“坐下说。”
顾老指了指，旁边的几个树墩凳子。
四人落座，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只有煤油灯的火苗，噼啪作响。
桌上那“茶”散发出的苦涩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终究还是顾老先开了口。
他没提昨晚的事，反而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你们几个娃娃，对电流、磁场、无线电波这些东西，了解多少？”
“啊？”
阿杰没忍住，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这开场白，跟他们预想的任何一种，（盘问师承、探讨古籍、展示神通）都完全不搭边啊！
陈浩东也是愣了一下，谨慎地回答。
“顾老先生，我们……多少知道一些基础知识。比如电流是电荷定向移动，磁场能吸引铁质物体，无线电波可以传递信息……”
顾老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光亮。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那你们觉得，那些古籍里记载的‘鬼魅’、‘精怪’，它们的存在形式，会不会和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场’、‘波’有关？”
这个问题，如同一个惊雷，在四人耳边炸响。
科学解释玄学？
这老狐狸的思路，也太跳跃了吧！
说好的千年传承、道家秘法呢？
怎么一上来，就聊上物理学了？
张振试图把话题拉回“正道”。
“顾老，您的意思是……它们可能是一种能量体？这个，我们之前用‘彼岸之镜’感应到的，确实像是一种特殊的能量波动……”
“能量波动，没错！”
顾老似乎来了谈兴，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但能量也分种类！你们那镜子，或许能捕捉、显像，甚至一定程度上，引导那种基于‘意念’、‘残魂’或者说‘信息烙印’的古老能量。但老夫这些年琢磨，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神态。
“有些‘东西’，它们或许并非源自古老意念，而是与现代的、人造的‘场’发生了畸变、共生！你们想，这黑岩崖下面，除了乱葬岗，早年是不是还有过矿脉？虽然后来废弃了，但地底磁场，会不会有异常？还有，这几年，村里拉电线，虽然还没通到这边，但那无形的电场辐射，会不会也影响到了某些……‘敏感’的存在？”
四人组听到这话，不由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
直接从《山海经》，跳到《电磁场理论》及应用！
这顾老怕不是个，被封建迷信耽误了的民间科学家吧？
或者，他是在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进一步试探他们的底细？
阿杰脑子转得飞快，试图跟上节奏。
“顾老，您是说……可能有一种‘电工鬼’或者‘信号塔精’，因为受到电磁干扰而变异了？”他说完自己都觉得离谱。
顾老却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形态未必是具体的‘鬼’或‘精’，更可能是一种……‘现象’。一种由异常环境（乱葬岗的阴性能量）、地底磁场、以及可能存在的微弱人工电场，耦合作用下产生的、具有某种‘拟态’或‘干扰’特性的特殊能量场！它可能会模仿古老记载中的形象，也可能会，呈现出完全未知的形态！”
陈浩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风中凌乱。
他强行镇定下来，顺着顾老的话回应道。
“所以，您认为‘彼岸之镜’感应到的，可能是这种……‘复合能量场’的显化？而我们昨晚用……呃……‘意象引导’的方式，实际上是用了我们的精神力量，去同频、放大甚至短暂‘塑造’了这种能量场？”
“孺子可教！”
顾老赞许地看了陈浩东一眼，仿佛找到了知音。
“所以你们那手……嗯，‘术法’（他显然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才显得如此特别！它不拘泥于具体的符箓、咒语形态，而是直指能量本质！用你们的‘意念场’，去共振、去引导外界的‘复合能量场’！这思路，颇有……颇有现代科学的前沿性啊！”
他说到最后，自己似乎也有点不太确定。
但眼神中的兴奋，却掩饰不住。
四人组内心，现已是万马奔腾。
好一个“现代科学的前沿性”！
合着他们昨晚那场，漏洞百出、全靠脑补和镜子自己发挥的“五毛特效秀”。
在这位脑洞大开的老狐狸眼里，居然成了超越传统、直指本质的“高科技驱魔手段”？
这误会……可真是美丽得让人心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