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东感觉自己的肺部，像是在燃烧。
他抱着那叠用生命保护的稿子，在迷宫般的后巷中发足狂奔。
身后的脚步声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
左臂刚才格挡鸭舌帽男人，那一击时留下的钝痛，此刻随着奔跑的节奏一阵阵抽痛。
他不能停，也不敢停。
转过一个拐角，陈浩东猛地刹住脚步。
——前方是一堵三米多高的砖墙，死路！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肿么办？
陈浩东迅速扫视四周，目光锁定在墙角一个锈迹斑斑的铁质垃圾桶上。
他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将稿子塞进外套里拉紧拉链。
随即一脚踩上垃圾桶边缘，借力向上跃起，手指勉强够到墙头。
肌肉绷紧，青筋暴起，他硬是靠着一股蛮力将身体拉了上去。
就在他翻过墙头的瞬间，两名追兵也冲进了死胡同。
“人呢？”
“上去看看！”
陈浩东在墙的另一侧落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堆满纸箱和杂物的后院。
他顾不上喘息，迅速穿过院子，从一道半开的铁门钻了出去。
眼前是一条相对宽敞的街道，几间大排档还在营业，零星有几个食客。
陈浩东迅速混入人群，压低帽檐，借着食客们的掩护穿过街道，转入对面另一条小巷。
他必须尽快甩掉追兵，找到张振和何芷晴他们。
但眼下，他连自己在哪都不清楚。
在一处废弃报亭的阴影里，陈浩东终于停下脚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
他小心地探出头，观察来时的方向。
——没有追兵的踪影，看来他暂时甩掉了他们。
陈浩东从怀里掏出那叠稿子，借着远处路灯的微光快速翻看。
油布包裹依然完好，稿纸没有在刚才的搏斗和逃亡中受损，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但随即，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张振怎么样了？
警笛声响起时，他刚刚冲进小巷。
只来得及瞥见张振瘫坐在墙角，而鸭舌帽男人正向他逼近。
警察的出现，应该能吓退那些人。
但张振受伤不轻，会不会被送去医院？
如果普通警察不知情，把他当作普通斗殴案件处理吧？
那“千年教”的人，又会不会趁机在医院下手？
无数念头在陈浩东脑中，飞速旋转。
他必须尽快联系上林督察，但他们的通讯设备在分开前，就已经全部丢弃。
以防被追踪。
陈浩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刚才逃跑的路线。
他应该还在深水埗一带，这里错综复杂的老街区。
既是很好的藏身之所，也极易再次被困。
他需要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仔细研究这些稿子，同时设法联系同伴。
突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陈浩东立刻屏住呼吸，将自己更深地藏入阴影中。
“刚才明明看见往这边跑了…”
“分头找，他带着东西跑不远。”
是两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追兵还是找来了。
陈浩东悄悄向后移动，试图从报亭的另一侧溜走。
就在这时，一只干瘦却有力的手，突然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
另一只手牢牢扣住他准备反击的手臂。
“别出声，跟我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陈浩东本能地挣扎，却惊讶地发现对方的手法，极其专业，完全压制住了他的反抗。
在极近距离下，他瞥见对方花白的鬓角和深色的衣角。
是谁？
警察？
千年教？
还是…
不容他多想，老人已经拉着他悄无声息地退入一扇，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
张振靠在警车后座上，忍着肋部的剧痛，尽可能简单地回答警察的问题。
“几个人袭击你们？”
“四…四个，我不太确定，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张振避开了鸭舌帽男人的具体特征。
“他们抢走了什么？”
“没…没什么，就一个包，里面有些旧文件。”
张振故意误导。
警员记录着，不时抬头看他一眼：“需要送你去医院吗？你看起来伤得不轻。”
“不用了，”
张振连忙拒绝，“我只是有些擦伤，回家休息一下就好。”
警员似乎有些怀疑，但看了看张振坚决的表情。
最终还是合上了笔记本：“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我们可以送你去医院。需要送你回家吗？”
“不，不用，我朋友就住附近，我去他那里。”
张振随口编了个借口。
在警员完成记录，并驱车离开后，张振才长舒一口气，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
每一下呼吸都带来肋部尖锐的疼痛，颈侧被击中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鸭舌帽男人虽然被警车吓走，但绝不会放弃寻找他和稿子。
张振拖着疼痛的身体，朝着与陈浩东逃跑方向相反的小巷走去。
他记得何芷晴和阿杰要去的地方，在荔枝角道附近。
而陈浩东如果成功逃脱，应该也会往那个方向会合。
夜色深沉，街灯昏暗。
张振专挑小路走，不时回头张望，确认自己没有被跟踪。
他的思绪飞转，回想刚才鸭舌帽男人的身手和手法。
——那绝不是普通的黑帮打手，更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难道林督察的警告是对的？
“千年教”的渗透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
转过一个街角，张振突然停下脚步。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路边，与刚才拦截他们的那辆极为相似。
他立刻闪身躲进一家，已经关门的店铺门廊阴影中，心脏狂跳。
是同一辆车吗？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张振屏住呼吸，仔细观察。
车上似乎没有人，周围也没有鸭舌帽男人的踪影。
也许只是同款车型？
香港的黑色轿车太多了。
就在他犹豫是继续前进，还是改变路线时，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张振浑身一僵，本能地转身准备反击，却因牵动伤口而痛得动作变形。
“别紧张，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张振愣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竟是林督察手下的一名警员。
——小刘。他们之前在警局见过几次。
“刘警官？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振又惊又喜，但随即升起一丝警惕。
太巧，这一切发生得太巧了。
“林督察担心你们的安全，派我们暗中保护。”
小刘压低声音说，同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里不安全，跟我来，我们有安全的落脚点。”
张振犹豫了一下。
小刘确实是林督察信任的部下，但眼前的巧合让他不安。
“陈浩东和何小姐他们呢？”
张振试探着问。
“我们的人已经去接应他们了，应该很快就能会合。”
小刘说着，伸手要扶张振，“你伤得不轻，需要处理一下。”
就在小刘的手，即将碰到张振的瞬间。
远处那辆黑色轿车的车门，突然打开了。
鸭舌帽男人从车上下来，径直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小刘脸色一变：“快走，他们发现我们了！”
这一刻，张振突然注意到小刘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神情。
那不是惊讶，而是…焦急？
还有他扶着自己的手，力道大得不像是在搀扶，更像是在控制。
电光石火间，张振明白了。
——小刘不是来救他的，而是来抓他的！
黑色轿车上的人，才是来救他的！
这个念头如此荒谬，却又如此合理地解释了一切。
张振猛地挣脱小刘的手，向后退去：“你…你也是他们的人？”
小刘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之前的关切表情消失无踪：“张先生，别做傻事。跟我走，至少你能活命。”
而此时，鸭舌帽男人已经快步接近。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短棍。
前后夹击！
张振的心沉到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