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阁以血立信,断指为契,江湖自此知其名——非复仇之刃,乃公道之秤
漕帮、盐帮一役,虽只短短半日,却如惊雷裂空,震得无数江湖人心头一凛。
那些原本观望、讥讽、甚至暗中准备趁火打劫的势力,纷纷收起了轻慢之心。
小门小派开始遣人递帖,试探合作;流离散修闻风而至,愿效犬马;连一向桀骜的绿林道上,也悄然传开一句新谚:“有冤无路,可问风云。”
然而,江湖方定,庙堂之眼,却再度垂落。
这一次,朝廷不再以金银诱之,不再以婚嫁试之,更不以空衔笼之——而是直接伸手,要在我风云阁的心脏,钉入一根名为“监军”的钉子。
圣旨来得毫无征兆。
那日清晨,我正在校场检视新募弟子的武艺操练,忽见一队宫中仪仗自官道而来,黄旗开道,鼓乐不鸣,却自带一股压迫之气。
为首的官员面白无须,笑容温软,眼神却如蛇信般阴冷;其后跟着一名身披玄甲的武将,身形魁梧,面容冷峻,腰间佩刀未出鞘,却已透出铁血煞气。
“姜阁主,接旨!”官员声音尖细,却不容置喙。
我立于校场中央,未跪,只微微躬身。旨意宣读,字字堂皇:
“……为便于朝廷与江湖联络,协理江湖事务之通畅,特遣御前虎卫副统领周骁,持‘钦命监军’令牌,常驻风云阁,享副阁主之权,共襄盛举。”
话音落,那名唤周骁的武将上前一步,双手捧出一面玄铁令牌。
令牌通体漆黑,沉如寒铁,正面“钦命监军”四字如刀刻斧凿,背面则是一头盘踞的狴犴——象征律法与威权。
“姜阁主,请接令。”官员笑容不变,眼中却已藏了钩。
我看着那令牌,心中冷笑。
什么“协理事务”?分明是监视我一举一动,分我号令之权,更可随时以“副阁主”身份,调动阁内人手,甚至篡改我所立之规。
一旦此例一开,风云阁便不再是江湖中立之阁,而沦为朝廷布于民间的又一耳目爪牙。
这步棋,我绝不能让。
“风云阁草创之初,章程已禀明陛下。”我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铁,“阁中事务,自有规章法度,不劳监军费心。”
“大胆!”周骁猛然厉喝,声如雷霆,“此乃圣旨!你竟敢拒接?莫非欲效江湖草寇,抗旨不遵?!”
那官员也沉下脸,语气转冷:“姜阁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风云阁既得朝廷认可,便属王化之下,岂容你自立门户,视律令如无物?”
“认可,非管辖。”我目光如刃,寸步不让,“风云阁立足江湖,凭的是‘中立’二字。若朝廷监军入驻,与六扇门、东厂何异?届时,江湖同道谁还信我风云阁能持身中正?此例一开,风云阁存续之根基,便毁于一旦。”
“放肆!”官员怒极,“你这是要挟陛下?!”
“非是挟持,”我缓缓踏前一步,声音陡然转冷,“而是划界。”
话音未落,我身形如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瞬,那面玄铁令牌已在我手中!
周骁大惊,手按刀柄,却见我并未攻他,而是双手各执令牌一端,内力如江河倒灌,筋骨齐鸣!
“咔嚓——!”
一声刺耳裂响,震得校场众人耳膜生疼!
那坚硬无比、可挡刀剑的玄铁令牌,竟被我硬生生从中折断!两截废铁,落地有声,如丧钟敲响。
全场死寂。
我抬眼,目光如寒星扫过那面色惨白的官员与惊怒交加的周骁,一字一句,清晰如刀:
“回去禀告陛下——”
“风云阁之地,官不入,匪不扰!此乃底线。”
我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玉石俱焚的杀意:
“违者,杀、无、赦!”
“你……你……”官员手指颤抖,几乎站不稳。
周骁双目赤红,刀已半出,却终究不敢拔出——他看得出,我眼中没有虚张声势,只有死志。
若他今日敢拔刀,明日风云阁的刀,便会斩向皇城九门!
场面僵持,风卷校场黄沙,如血未干。
我知道,我是在赌。
赌皇帝仍需风云阁这面“中立”旗帜,以安抚动荡江湖;
赌他对我尚存一丝忌惮,不愿逼我成真正的“逆贼”;
更赌他明白——一个连免死金牌都敢熔、连青史都敢血书的人,绝不会容忍任何枷锁加身。
三日后,宫中无诏,无罪,无斥。
那道“监军”之令,如石沉大海,再无人提及。
这是一种默许——一种带着无奈、忌惮、甚至隐秘敬意的默许。
皇帝终于明白:姜凌云,可用,不可控。
而风云阁,亦由此真正立于江湖与庙堂之间——不属任何一方,却为双方所忌、所用、所敬。
自此,朝廷的触手,被我以最激烈的方式,斩断于门外。
我立于风云阁最高处的望楼,远眺群山如浪,云卷云舒。晨风拂过面颊,带着凛冽的自由气息。
至此,所有外障皆除:
朝堂以血书破之,
情爱以断刀绝之,
商贾以撕札离之,
隐世以焚盟拒之,
庙堂以折铁立界之。
风云阁,这艘由我亲手打造的船,终于挣脱了所有缆绳,可以沿着我所设定的航道,孤帆远影,驶向那片真正属于江湖人的——无主之海。
而我,姜凌云,也终于可以暂时卸下那副浸透血与火的铁甲,站在风里,深深呼吸一口——
这来之不易的、带着刀锋之味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