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顾清风,账册不再是难题。
可账册里有陷阱。
表面看,全是正常药材进出。可我总觉得不对——数字太整齐,流向太规律,像被人精心修饰过。
深夜,我坐在屋顶,对着月光翻账册,苦思无解。
忽然,对面屋檐上,一点灯火亮起。
叶知秋执灯而立,黑衣如墨,像夜的化身。乌鸦在他肩头停了一瞬,又飞走。
“墨遇月光变色。”他声音轻得像风,“你需子时三刻,以银簪刮纸背。”
我惊问:“你怎知?”
他笑:“因我也查了三年。”
月光下,账册纸背果然显出另一层字迹——毒方配比、北狄联络人、军粮交换记录……
我心头一震。
他连这都知道?
我不信他。
第二天,我故意把一本假账本藏在茶楼雅间,然后“失窃”。
当晚,他来找我,递来一本真账本。
“你放的是饵,我钓的是鱼——陆啸天的人已中计。”他眼神平静,“他们以为拿到真本,正连夜送往北狄。”
我心惊。
他连我的试探都看穿了。
“你到底是谁?”我问。
“你不需要知道。”他顿了顿,“你只需要知道,我想他死。”
我激他:“你怕了?还是你本就是朝廷眼线?”
他沉默片刻,忽然撕开衣襟。
胸口一道旧伤,形如龙爪,狰狞可怖,皮肉翻卷,显然是被利爪硬生生撕开的。
“这是我替你挡的第三次暗杀。”他声音平静,“信不信由你。”
我愣住。
龙爪伤……是朝廷密探“龙鳞卫”的标记。
他居然为我挡过暗杀?
可我没时间感动。
“陆啸天和朝廷,什么关系?”我追问。
“不可硬碰。”他只说这一句,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现在,我手上有两股助力。
顾清风愿为我赴死,叶知秋似能看透我心。
可我不能被任何一方掌控。
我对顾清风说:“你只需救人,莫问其他。”
他点头,转身去研药,背影单薄却坚定。
我对叶知秋说:“你只需指路,莫管我如何走。”
他沉默,转身去布网,身影如鬼魅。
两人都懂我的意思。
陆啸天的眼线,已经盯死顾家和药市。
我得让他误判我的动向。
我在顾清风面前哭诉:“我想回乡……这里太危险了,我怕连累你。”
他又心疼又无奈,只能安慰我:“别怕,有我在。”
同时,我让叶知秋放出消息:“姜凌云欲逃,已购船票,三日后离金陵。”
果然,陆啸天调兵出城,追捕“逃犯”。
而我,趁夜潜入他的金陵别院。
别院守卫森严,可后院有一棵老槐树,枝干伸进围墙,是我白天踩好的点。
我爬上树,翻墙而入。
别院里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没有——陆啸天连虫子都毒死了。
书房在二楼,窗没关严,留了一道缝。
我溜进去,翻箱倒柜。
终于,在书架暗格里找到一封密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
“龙鳞已备,待君取用。”
龙鳞?
我猛然想起叶知秋胸口的龙爪伤。
龙鳞,是朝廷密探的代号!
陆啸天不仅勾结北狄,还和朝廷密探联手!
他借瘟疫清洗异己,嫁祸云门,背后是整个朝廷的影子!
我攥紧密信,手在发抖。
这局,比我想象的更大。
可我不怕。
越大,越好。
越大,他死得越惨。
我吹灭蜡烛,从原路返回。
夜风拂面,带着金陵城的药香和血腥。
我知道,明天,顾清风会继续研药,叶知秋会继续布网,陆啸天会继续当他的“活菩萨”。
而我——
我会让他们所有人,都成为我的棋子。
棋局已开。
这一次,我执黑先行。
回到破庙,我点燃油灯,再次展开密信。
“龙鳞已备……”
龙鳞卫直属皇帝,负责监察百官。陆啸天能调动龙鳞卫,说明他背后站着的,是那位高坐龙椅的人。
好。
很好。
那就把天,也掀了。
我撕下密信一角,吞入腹中。
剩下的,藏进同心玉的夹层。
然后,我铺开一张新纸,开始写:
“边关军粮换疫骨草,证据在秦啸中毒案。”
“陆啸天勾结龙鳞卫,制造瘟疫,嫁祸云门。”
“三日后子时,焚顾家药库为号。”
我要让顾清风烧药库,不是毁证据,是逼陆啸天现身。
他视药材如命,药库被烧,必亲至。
而那时——
就是他的死期。
我吹干墨迹,把信塞进顾清风常去的药铺门缝。
做完这些,我靠在墙上,闭上眼。
身体疲惫得像散了架,可脑子却异常清醒。
顾清风的眼神,叶知秋的伤,陆啸天的笑……
一张张脸在脑海里闪过。
我忽然问自己:姜凌云,你在变成什么?
一个利用真心的骗子?
一个操控棋子的恶魔?
可下一秒,我就笑了。
这世道,不疯魔,不成活。
我宁愿做恶魔,也不做待宰的羔羊。
月光透过破庙的屋顶,照在我脸上。
我摸了摸脸上的旧伤,已经结痂。
疼吗?
疼。
可比起心口那刀,这点疼,算什么?
我站起身,走出破庙。
天快亮了。
新的一天,新的局。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