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裳玥手持和离书,踏入裳家正堂。
族老与她那便宜父亲正襟危坐,面色铁青。
“逆女!你竟敢伤你表哥,胁迫夫君,写下如此大逆不道之和离书!”裳父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裳玥径直走到主位下首坐下,自顾自斟了杯冷茶。
“父亲莫非忘了,那王鹏昨夜欲行何事?”她眼皮都未抬,“至于林枫,一个废物赘婿,本座休了,便休了。”
“你!”族老颤巍巍指着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的嫁妆已归林家,岂有带回之理?”
裳玥放下茶盏,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一响。
她抬眸,目光如冰刃扫过全场。
“本座的嫁妆,一粒米,一寸布,都需原样奉还。”
“若不然,”她指尖在桌上轻轻一划,一道寸深的刻痕无声无息出现,“我便拆了这裳府,自己找。”
满堂死寂,落针可闻。
晨光熹微,却驱不散裳府正堂内凝重的阴霾。
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裳家的几位族老以及裳玥名义上的父亲裳仁德正襟危坐,个个面色铁青,如同蒙上了一层寒霜。堂下,几个心腹管家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昨夜之事,如同插上了翅膀,早已在府内乃至整个城中悄然传开。大小姐裳玥不仅重伤了表少爷王鹏,还逼着赘婿林枫写下了和离书!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将裳家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逆女!还不跪下!”
裳玥的身影刚出现在正堂门口,裳仁德便猛地一拍身旁的茶几,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他怒目圆睁,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你竟敢深夜持凶,重伤你表哥!还敢胁迫夫君,写下那等大逆不道之和离书!我裳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你可知你犯了七出之条,按律……”
裳玥仿佛没听到他的咆哮,也无视了那些族老们或厌恶或审视的目光。她步履从容,径直走到主位下首空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姿态闲适得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晨会。
甚至,她还顺手拎起旁边小几上无人动过的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动作慢条斯理,与满堂的剑拔弩张格格不入。
“父亲莫非忘了,”她端起茶杯,轻轻吹开并不存在的浮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平淡无波,“那王鹏昨夜潜入我房中,意欲何为?”
裳仁德一噎,脸色更加难看。王鹏的企图他自然心知肚明,甚至隐隐有所纵容,毕竟若能借此摆脱林枫那个废物赘婿,再将女儿嫁入王家联姻,对裳家亦有利。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纵然如此,你也不该……”他试图强辩。
“至于林枫,”裳玥打断他,抿了一口冷茶,冰冷的液体滑入喉间,她的语气也带着同样的寒意,“一个靠我裳家养着的废物赘婿,本座休了,便休了。有何不可?”
“放肆!”一位须发皆白的族老颤巍巍地指着裳玥,气得胡子都在发抖,“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既已出嫁,便是林家的人!被休弃已是丢尽颜面,还敢提嫁妆?你的嫁妆早已归了林家,岂有带回之理?真是岂有此理!”
这才是重点。裳玥当初带去的嫁妆颇为丰厚,如今既然和离(在他们看来等同于被休),这笔财富,裳家是绝不可能再让她带走的。
裳玥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瓷质的杯底与坚硬的桌面碰撞,发出“叮”一声清脆却异常刺耳的响声,瞬间压过了堂内所有的嘈杂。
她缓缓抬起眼眸。
那双眸子,不再有原主半分的怯懦与闪躲,而是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打磨而成的利刃,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与漠然,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或愤怒、或算计、或鄙夷的脸。
目光所及之处,竟无人敢与之对视,连气势最盛的裳仁德都不自觉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本座的嫁妆,”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清单在此。”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清单,却没有递给任何人,只是轻轻放在手边的桌上。
“里面记载的,一粒米,一寸布,都需原样、足额奉还。”
那族老气得脸色发白,还想反驳:“你……”
“若不然——”
裳玥再次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让所有人心中猛地一凛。
她伸出右手食指,那根昨夜曾洞穿王鹏手掌、沾染鲜血的手指,此刻看上去白皙纤长,毫无威胁。然而,她就用这根手指,在坚硬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一划。
没有用力,没有声响。
但就在她指尖划过之处,一道深达寸许、边缘光滑平整的刻痕,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切割过一般,清晰地出现在了桌面上!
仿佛她划开的不是硬木,而是豆腐!
“——我便拆了这裳府,”
裳玥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脸色煞白的裳仁德脸上,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四个字:
“自己去找。”
满堂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倚老卖老,都在那道深深刻入桌面的痕迹面前,化为乌有,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蔓延至全身。
他们看着那个端坐在椅中,神色淡漠的女子,终于清晰地认识到——眼前的裳玥,早已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那个蠢笨女儿(侄女)了。
她是一个……怪物!
一个拥有着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并且绝对说到做到的……煞神!
裳仁德的嘴唇哆嗦着,看着桌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刻痕,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裳玥,最终,所有的气势都泄了下去,颓然地瘫软在太师椅里,哑声道:
“……按……按她说的……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