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连下了三日,青石板缝里钻出的青苔沾着水。
,沈砚蹲在河埠头帮老妪补草鞋时,指尖刚拈起断线,手腕就被黑雾缠得发紧。
“她指甲缝里有泥。” 凌渊的声音裹着雨丝,雾丝化作银亮的细针,轻巧地穿过草绳,针脚比沈砚的更细密。
老妪捧着修好的鞋笑,皱纹里盛着雨水:“沈先生身边这位光仙长,手真巧。”
凌渊的黑雾在沈砚肩头缩了缩,碧色的光泛着淡淡的绯色。
这是半年来第七次有人叫他 “仙长”,从最初炸毛般烧了对方的斗笠,到如今默许地蹭蹭沈砚的耳廓,他的戾气在雨里泡得软了些。
官道旁的茶棚漏着雨,说书先生拍着醒木讲 “沈先生借光破蝗灾”。
说那夜蝗群蔽月,沈先生身边的 “光君” 抬手召来流火,烧得蝗虫成了灰烬,却在沈先生说 “留些作肥” 时。
硬生生收了焰气,黑雾裹着半空中的蝗虫往田埂里坠,像场金绿色的雨。
“不对。” 凌渊的雾丝卷走沈砚杯里的茶叶,碧色的光在茶水上画圈,“我烧的是成虫,幼虫留着给你肥田,他们没说清。”
沈砚笑了笑,指尖划过他雾霭里的金瞳:“是,你最细心。”
黑雾突然往他怀里钻,碧色的光映着茶棚外的桃花,在他衣襟上烙下淡淡的缠枝纹。
这是凌渊新学的把戏,说这样走过十里八乡,人人都知道沈砚是他的。
【混沌碎片回收率 11.2%。】系统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带着点像叹气的笑意,“执念形态稳定,共生指数超过阈值了。”
蜀地山崩那天,沈砚正蹲在崖边教采药人辨认草药,凌渊的黑雾突然化作巨手,托住摇摇欲坠的山岩
。碧色的光焰烧得岩石发红,却在沈砚靠近时,特意留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边缘光润得像被溪水打磨过。
“里面有个孩子。” 沈砚听见石缝里的哭声,刚要钻进去,就被黑雾拽了回来。
凌渊的雾丝化作银蛇,钻进缝隙缠住孩子的腰,轻巧地将人托出。
“跟我小时候一样倔。” 凌渊的黑雾蹭了蹭孩子的头顶,碧色的光逗得孩子破涕为笑。
他们在山坳里住了半月,沈砚教村民搭避雨的草棚,凌渊就用黑雾加固梁柱,夜里还会偷偷往孩子的枕边放些野果,果皮上总留着小小的牙。
是他忍不住先尝过的痕迹。
漠北的沙暴来得凶,沈砚正帮商队加固驼棚,凌渊的黑雾已在棚外织成三丈高的光墙。
沙粒撞在墙上簌簌作响,却进不了半步。有个商妇难产,沈砚刚要伸手,就被凌渊按住手腕。
“你的手只能碰我。” 他的雾丝化作银剪,轻巧地剪开产妇的衣襟,又招来暖光护住婴孩,动作比稳婆更利落。
商队赠的玉佩被他系在沈砚腰间,黑雾在玉上缠出个死结:“刻着你的名字,不准摘。”
这些故事顺着商道传回京城时,小皇帝正在批奏折。
太监念到 “沈先生在漠北种出耐寒的麦”,孩童突然放下朱笔,在奏折空白处画了丛暗紫色的藤。
笔尖刚落,那藤就渗出金光,在纸页晕开个小小的 “渊” 字。
是凌渊昨夜潜入御书房留的记号,只有小皇帝看得见。
“他们在江南修了座石桥。” 小皇帝摸着纸页上的光痕笑,“光君用仙法让桥栏开了花。”
三年后的冬至,太和殿的铜炉燃着松烟,沈砚站在丹陛上看小皇帝祭天。
青年的朱批已颇有章法,只是每份奏折末尾,总画着株缠枝莲,花瓣里藏着 “渊”“砚” 二字。
“该走了。” 凌渊的黑雾缠在沈砚腕间,比初见时凝实了许多,已能看出玄色蟒袍的纹路,“江南的梅该开了。”
小皇帝突然从祭台跑下来,怀里揣着个锦盒。
打开时,兵符佩在烛火里泛着光,一面刻着 “渊”,一面刻着 “砚”,边缘缠的暗紫色琉璃,是用永安陵守护藤的灰烬熔的。
“钦天监说,这样能保你们岁岁平安。
” 小皇帝的指尖划过琉璃,“凌渊哥哥偷偷来看过三次,说这料子最合心意。”
凌渊的黑雾突然窜出,在小皇帝头顶拍了拍,碧色的光留下个淡金印记。
那是他独有的祝福,当年亲卫出征前,每人额头都有这样一个印。
他们在江南竹林筑了屋,凌渊用黑雾雕了座石桥,栏杆上爬满暗紫色的藤,每片叶子都泛着金光。
沈砚在院里种了三株梅,凌渊只修另外两株,独独留着沈砚亲手栽的那株,说要让它自由生长。
雪落时,沈砚坐在窗边写药方,凌渊的黑雾趴在他膝头,像只温顺的猫。
碧色的光映着书页,在 “当归”“独活” 字样上流转,偶尔停下来,用雾丝在沈砚手背上画小小的藤花。
“山下有人。” 凌渊的声音突然收紧。
沈砚抬头,看见竹门外站着个背着药篓的少年,正对着石桥惊叹。
那是当年蜀地山崩救下的孩子,如今成了走方郎中,药篓里还放着块眼熟的兵符佩。
“是沈先生吗?” 少年的声音带着怯意,“我娘说,您的药方能治百病。”
凌渊的黑雾没动,只是往沈砚怀里钻得更深。
沈砚笑着扬声:“进来喝杯热茶吧。”
少年走后,凌渊的黑雾在沈砚膝头蹭了蹭,碧色的光泛着得意:“他说‘您’,没敢看你。”
沈砚合上书,指尖划过他雾霭里的金瞳。
那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再也没有一丝杂色。
竹林的风穿过石缝,呜呜地响。远处的梅树落了片花瓣,飘在溪水上,打着旋儿往远处去了。
凌渊的黑雾突然化作银线,缠着那花瓣往回拉,像在说:不必走远,这里就是归宿。
【混沌碎片回收率 11.5%。】系统的声音轻得像雪落,“这个世界的羁绊,很稳。”
沈砚低头,看见膝头的黑雾正用光焰在雪地上写字,都是 “砚之渊”,末尾还画了朵小小的藤花,花瓣上沾着他的体温,轻声回应道:“嗯,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