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仙逃走的第二天清晨,沈砚在书房发现镜面上多了些细碎的划痕。
像是有人用指甲反复刮过,边缘还凝着未散的黑雾,带着凌渊特有的委屈气息。
“怎么了?” 沈砚伸手抚过划痕,冰凉的触感下藏着微弱的颤抖。
凌渊的黑雾从镜面深处涌出来,缠上他的手腕。
“睡不着。” 黑眸里带着浓重的倦意,却固执地不肯闭上,“我很想你。”
沈砚想起昨夜他抱着自己不肯松手的样子,心头微暖。
这阵子凌渊越来越依赖他,连睡觉时都要让黑雾缠着他的手腕,像是怕一睁眼人就不见了。
“不会有事的。” 他拿起帕子,蘸了些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镜面上的划痕。
“刘半仙已经吓破胆了,虎头帮短时间不敢再来。”
话音刚落,前院传来工匠的惊呼。
沈砚走到窗边,看到几个工匠正围着花园入口议论,石板路上的玫瑰花纹被人用利器划得乱七八糟,边缘还散落着些黑色的粉末。
“是虎头帮的人干的!” 一个工匠举着块沾了粉末的石头,“这是硝石,他们想炸了石板阵!”
沈砚的脸色沉了沉。
看来虎头帮是铁了心要捣乱,知道硬闯不行,就开始破坏阵法。
“我去看看。” 他转身对镜中的凌渊说。
凌渊的黑雾瞬间暴涨,在镜面上凝成一道屏障。“我跟你一起。”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们敢动阵法,我就掀了他们的老巢。”
“好。” 沈砚没再拒绝。
他知道,阵法对凌渊来说意义非凡,不仅是庇护,更是与过去的连接。
花园里的破坏比想象中更严重。
除了被划伤的石板,老槐树下还被挖了个大坑,树根裸露在外,缠着些黑色的布条,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
“这是想毁了阵眼。” 凌渊的黑雾缠上裸露的树根,轻轻抚过伤口,黑眸里满是戾气,“这些杂碎,找死。”
沈砚蹲下身,捡起一块沾了硝石的泥土。“他们不敢真的炸。”
他捻了捻泥土里的硫磺颗粒,“硝石比例不对,顶多烧起来吓唬人。”
话虽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阵法的力量在波动。
石板上的玫瑰花纹忽明忽暗,像是在痛苦地喘息。
“得尽快修复。” 沈砚站起身,看向镜中的凌渊,“你知道怎么弄吗?”
凌渊的黑雾探向石板上的划痕,在花纹断裂处徘徊。
“需要你的血。”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犹豫,“阵法认主,只有你的血能让它重新凝聚。”
沈砚的心头一动。他想起残页上的 “气运与混沌相融”,大概这就是所谓的 “认主”。
“来吧。” 他伸出手,看向凌渊,“用你的黑雾划一下。”
凌渊的黑眸闪烁了一下,显然不乐意。
但看着波动的阵法,最终还是妥协了。一缕黑雾化作锋利的刀片,轻轻划过沈砚的指尖,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
血珠渗出时,石板上的玫瑰花纹忽然亮起,像贪婪的藤蔓,瞬间涌过来,将血珠吞噬。
随着血液的融入,断裂的花纹渐渐连接,光芒也越来越亮。
“好了。” 凌渊的黑雾立刻缠上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舔舐着伤口,带着安抚的暖意。
沈砚看着修复的阵法,忽然想起陈叔说的 “大少爷用自己的血养阵”。
原来,无论是他还是大少爷,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里。
修复完阵法,两人回到书房时,周律师已经等在门口,脸色比昨天更白。
“沈先生,虎头帮在公馆外贴了告示。” 他递过来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三日之内不交出地契,就让沈公馆变成废墟。”
“还加了句‘连人带鬼一起烧’。”
周律师的声音发颤,“他们这次是来真的了,要不要报警?”
“不用。” 沈砚将告示揉成一团,“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
转身回书房时,他看到凌渊正趴在镜面上,黑眸一瞬不瞬盯着门口,黑雾在镜面上翻涌,凝结成尖锐的冰刺。
“他们敢烧,我就把他们的骨头磨成粉。”
“别气。” 沈砚走到镜子前,揉了揉镜面上的黑雾,“我们做好准备就是。”
凌渊的黑雾蹭了蹭他的手心,忽然收紧:“但他们提到了‘鬼’。”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安,“他们知道我的存在了。”
“知道又怎样?” 沈砚反问,“他们能奈你何?”
镜中的黑眸闪烁了一下,随即坚定地摇头。“不能。”
他的黑雾缠上沈砚的腰,将人往镜面的方向拉,“但他们会用你来威胁我。”
沈砚的心微微一沉。他知道,凌渊说的是对的。
虎头帮那些人没什么底线,对付不了凌渊,很可能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不会的。” 他轻声安抚,“我会保护好自己。”
凌渊的黑雾缠得更紧了,像是在无声地抗议。
下午的时光过得平静而压抑。
沈砚坐在书桌前,研究着虎头帮的资料,凌渊就在镜面上看着他,黑雾始终缠着他的手腕,一刻也不肯放松。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却驱不散书房里的凝重气息。
“他们的老巢在码头附近。” 沈砚指着资料上的地图,“那里鱼龙混杂,正好藏人。”
凌渊的黑眸凑近地图,仔细看着。“我去过。”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脏乱差,还不如我的镜子干净。”
沈砚失笑。
这阵子相处下来,他也算摸清了凌渊的性子,看似暴戾偏执,其实很单纯,对喜欢的东西会格外珍视,对讨厌的东西也会毫不掩饰地嫌弃。
“晚上我去看看。” 沈砚合上资料,“探探他们的底细,也好做准备。”
凌渊的黑雾瞬间收紧,勒得沈砚手腕生疼。“不准去。”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那里太危险,你会受伤的。”
“我会小心的。” 沈砚试图掰开缠在手腕上的黑雾,“只是去看看,不会惊动他们。”
“不行。” 凌渊的黑眸里满是固执,“要去也是我去。我的黑雾可以隐身,他们发现不了。”
沈砚看着镜中坚定的黑眸,忽然想起以前和凌渊本体一起执行任务时,对方也是这样,总是把最危险的部分留给自己,说 “你乖乖待着,等我回来”。
心头一暖,他不再坚持。“好。” 他妥协道,“你去,但要小心,别冲动。”
凌渊的黑眸亮了亮,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赐。“我知道。”
他的黑雾蹭了蹭他的手心,带着一丝讨好,“我很快就回来。”
夕阳西下时,凌渊的黑雾化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飞出书房,朝着码头的方向而去。
沈砚站在窗前,看着黑影消失在夜色中,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
他知道,凌渊很强大,对付虎头帮那些人绰绰有余。
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担心会有意外,担心他会受伤。
夜色渐浓,书房里的煤油灯摇曳着,映着空荡荡的镜面。
沈砚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玉佩的暖意透过指尖传来,像是在安抚他的焦虑。
他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凌渊。
但那种担心,却像藤蔓一样,在他心头疯狂地生长。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沈砚立刻站起身,看到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飞进书房,落在镜面上,化作凌渊的样子。
“我回来了。” 凌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黑雾也比出去时稀薄了些,“他们在码头仓库里藏了些军火,还说要炸了公馆的粮仓。”
沈砚走到镜子前,伸手抚上镜面上的黑雾,感觉到里面传来的微弱颤抖。
“你受伤了?”
“没有。” 凌渊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装镇定,“只是有点累。”
沈砚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桌上的温水,递到镜面旁。“喝点水。”
凌渊的黑雾探过去,卷起水杯,一饮而尽。
“他们还说,要在明天早上动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我们得做些准备。”
“好。” 沈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看着镜中疲惫的身影,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疼。
他知道,凌渊为了他,付出了很多。
“早点休息吧。” 沈砚轻声说,“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凌渊的黑眸里闪过一丝不舍,却还是点了点头。“你也早点休息。”
他的黑雾缠上沈砚的手腕,轻轻蹭着,“别胡思乱想。”
“嗯。” 沈砚笑着应下。
回到卧室时,沈砚的心头依旧萦绕着一丝担忧。
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照亮了书房里的西洋镜。
镜中的身影虽然疲惫,却依旧固执地盯着卧室的方向,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沈砚知道,那是在守护他。
而他,也会守护好凌渊,守护好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