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校舍的晨雾裹着焦糊味漫过来,沈砚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鞋跟踢到块滚烫的红帖碎片。
灰烬在掌心蜷成细小的卷,带着天道最后挣扎的余温,风一吹就散成星点,像从未存在过。
“镜中结界加固了三层。” 凌渊的靴尖碾过满地玻璃碴,混沌气息在他指缝间凝成墨色漩涡,“他们每抄错一个字,镜壁就收紧一分。十年?恐怕要多待些时日了。”
他低头时,鬓角碎发扫过沈砚手背,带着刚从火场回来的灼热。
沈砚望着他眼底未褪的血红,忽然想起昨夜旧校舍的火光。
当黑雾卷起教导主任撞向镜面时,凌渊的侧脸在火光里冷得像块冰,却在转身瞬间,用黑雾悄悄托住沈砚脚边的碎玻璃 —— 原来再锋利的刀刃,也会为在意的人裹上软布。
【系统提示:世界核心规则瓦解度 70%,天道干预频率下降至每分钟 3 次。当前执念松动进度 80%。】
教学楼的广播突然发出撕裂般的杂音,电流声里混着气若游丝的嘶吼:“违反规则者…… 魂飞魄散……” 话音未落,喇叭 “砰” 地炸开,金属碎片溅在走廊瓷砖上,却在距沈砚半尺处被无形屏障弹开,在地上拼出残缺的 “囍” 字。
“它慌了。” 凌渊抬手接住块飞射的铜片,黑雾瞬间将其蚀成齑粉,“这个世界的锚点快断了。”
他忽然抓住沈砚的手腕往天台跑,“去看看我们的花。”
晨露在向日葵花瓣上滚成珍珠,沈砚刚触到花盘,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哲抱着个纸箱跌跌撞撞跑来,里面装满了玻璃瓶,每个瓶底都铺着晒干的向日葵花瓣。
“小羽说…… 把愿望写在纸上埋进花田,就能传到下一个世界。” 少年挠着头递过支钢笔,鼻尖沾着泥土,“我们帮你把全校的花瓣都收来了,整整九十八瓶呢。”
沈砚看着那些贴满星星贴纸的玻璃瓶,忽然注意到夜辅室的方向飘来片衣角 —— 是小羽正踮脚往镜面上贴便签,鹅黄色的纸上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 “要再见面呀”。
“他们不怕镜子了。” 凌渊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最近的玻璃瓶,雾汽在瓶壁凝成水珠,“也不怕我了。”
沈砚转身时,发现走廊尽头的公告栏焦痕上,多了行新鲜的血字:“终末规则:离开者,永忘此界一切。”
字迹扭曲得像条濒死的蛇,却在触到沈砚口袋里露出的胸针时,迅速褪色成灰。
“想让我们忘了彼此?” 沈砚轻笑一声,将那枚向日葵胸针别在凌渊校服第二颗纽扣上,“它大概没见过刻在灵魂上的印记,火烧不掉,水淹不没。”
少年的指尖抚过胸针上的纹路,突然拽着沈砚往夜辅室跑。
黑雾在两人身后铺开成扇形屏障,将那些从墙壁渗出来的规则残影尽数撕碎。
沈砚被他拉着穿过洒满阳光的走廊,听见教室里传来翻书声 —— 是那些曾躲避凌渊的同学,正把十年前的竞赛题集搬到夜辅室,扉页都贴着小小的向日葵贴纸。
夜辅室的镜子已经修复如初,镜中不再是冰冷的虚影。
沈砚看着两人交叠的倒影,忽然发现凌渊的轮廓正在变得透明,像被晨光稀释的墨。
“别皱眉。” 凌渊抬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带着镜中世界特有的凉,“不是消失,是要回该去的地方了。”
他从校服内袋掏出个铁皮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生锈的钥匙,“天台花田第三排,埋着我们的约定。”
沈砚的指腹刚触到钥匙齿痕,投影仪突然 “咔哒” 启动。
光束打在斑驳的墙面上,十年前的夜辅室缓缓展开:穿白衬衫的少年趴在课桌上写题,月光淌过他微驼的背,草稿纸上 “阿砚” 两个字写了又划,旁边的向日葵画得像颗歪脑袋的橘子。
“每天都录。” 凌渊的声音混着胶片转动的沙沙声,身影在光影里忽明忽暗,“怕你回来时,我忘了该说什么。”
他忽然伸手捂住沈砚的眼睛,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最后一段,等我本体醒来再看。”
【系统提示:执念核心彻底瓦解,回收进度 82%。当前世界探索度 75%。传送倒计时 15 分钟。】
黑雾渐渐漫过凌渊的腰际,他忽然拽过沈砚的手腕,将自己的校服纽扣扯下来塞进对方掌心:“这个能定位。” 纽扣背面刻着极小的太阳纹,“下一个世界,我来找你。”
沈砚刚要说话,就被他按在镜前。
无数个平行世界的碎片从镜面涌出来 —— 民国镜中鬼举着半枚玉佩,废太子陵的魂魄攥着褪色荷包,锁魂塔的骨翼上沾着向日葵花瓣…… 所有 “凌渊” 的虚影都朝着沈砚伸出手,指尖在镜面上敲出相同的摩斯密码:等我。
【系统提示:碎片共鸣率突破 35%,凌渊本体意识苏醒 1.5%。检测到跨世界信物绑定。】
“阿砚。” 凌渊的声音突然清晰得不像虚影,他抬手拂过沈砚的发梢,将枚新鲜的向日葵别在他耳后,“记得花田的钥匙。”
沈砚的指尖陷进镜沿的木纹里,那里还留着十年前少年刻下的 “等” 字。
窗外传来花海翻动的声音,九十八个玻璃瓶在风里轻轻摇晃,瓶底的花瓣簌簌作响,像无数人在低声合唱。
阿哲和小羽抱着相机跑来,快门声里,沈砚拽过凌渊的衣领按在镜面上。
两个身影在最后定格的画面里紧紧相依,背景是漫天飞舞的便利贴,每张都写着不同的祝福,却在落地时都变成了向日葵的形状。
“我在花海等你。” 沈砚的声音撞在镜面上,激起层层涟漪。
凌渊的身影彻底消散时,所有镜子突然同时亮起,将十年前的画面投满整个夜辅室 —— 两个少年在镜前交换题集,在旧校舍埋下钥匙,在颁奖礼后台擦肩而过…… 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瞬间,此刻都成了穿破黑暗的光。
【系统提示:世界探索度 100%。最终回收进度 85%。传送倒计时 10 秒。】
沈砚抓起桌上的习题册,最后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烫金的字:“下一站,皇陵深处见。”
墨迹未干,混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纸面晕开,竟像极了玉佩沁出的水迹。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空无一物,此刻却多了块温润的玉佩。
指尖拂过玉佩表面的缠枝纹,忽然想起凌渊碎片提到的 “荷包”—— 那纹样竟与玉佩上的花纹如出一辙,只是一个绣在丝帛,一个刻在暖玉。
窗外的向日葵花海突然剧烈翻动,九十八个玻璃瓶齐齐转向北方,瓶中花瓣拼出模糊的剪影:是座巍峨的皇陵,陵前立着块断裂的石碑,碑上 “太子” 二字依稀可辨。
阿哲和小羽的相机突然自动连拍,最后一张照片里,沈砚的身影已换上粗布工装,手中握着卷泛黄的图纸,背景是层层叠叠的宫墙。
镜中最后消散的凌渊虚影,指尖正指向他腰间的玉佩,口型无声地说着:“等你... 来...”
【系统提示:检测到新世界坐标锁定 —— 古风权谋?废太子陵。传送倒计时 5 秒。】
沈砚将玉佩攥在掌心,触感温热得惊人,仿佛有心跳在玉皮下轻轻搏动。
他忽然想起那个关于荷包的描述,想起废太子陵的阴冷潮湿,想起那个穿囚服带枷锁的身影。
原来下一场等待,早已在千年之前的皇陵深处,埋下了伏笔。
白光彻底吞没视野前,夜辅室所有镜子同时映出皇陵地宫的景象:长明灯摇曳的甬道,布满蛛网的棺椁,还有石壁上模糊的壁画 —— 画中太子腰间系着的荷包,正与沈砚掌心的玉佩,共享着同一片缠枝纹。
“我去皇陵找你。”
这句话消散在传送白光中的瞬间,沈砚清晰听见玉佩发出一声轻响,像谁在千年之外,轻轻叩响了地宫的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