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再次睁开眼时，阳光已经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了一片明亮的光斑。
他是在自己的卧室醒来的。
昨晚整理完书架，实在是累得紧，便没再回书房，直接在主卧的拔步床上睡了过去。
这张床宽大舒适，虽然铺着的锦被有些陈旧，但洗得干净，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声响。
宿醉般的疲惫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清气爽的舒适。
看来，这具身体的底子还算不错。
洗漱完毕，沈砚换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
这套衣服是他从自己的空间里带过来的，面料柔软，穿着比那套深灰色的正装要舒服不少。
走出卧室，他习惯性地朝着书房的方向望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动物品。
沈砚挑了挑眉，加快了脚步。
推开书房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只见书房里那些原本倾倒在地的书架，此刻竟然都被扶正了。
虽然上面的书籍还没有完全归位，只是胡乱地堆放在架子上，但比起昨天的狼藉，已经好了太多。
而那面巨大的西洋镜前，凌渊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似乎在整理桌面上的东西。
听到他进来的声音，身影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缓缓转过身。
凌渊今天的样子，似乎又清晰了一些。
他身上的深色长衫不再像之前那样模糊不清，上面绣着的暗金色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黑眸里，却少了几分昨日的戾气，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局促。
“你…… 醒了。” 凌渊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躲闪着，不敢直视沈砚的眼睛。
沈砚走到书架前，伸手拂去上面的灰尘，语气平淡地问道：“这些，都是你弄的？”
凌渊的身子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才不情不愿地 “嗯” 了一声，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沈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看来，这碎片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他转过身，看向凌渊，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块还没开封的牛奶面包上。
面包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包装完好无损。
但沈砚注意到，面包的位置似乎比昨天晚上挪动了一点点，像是被人拿起来又放回去过。
“怎么没吃？” 沈砚明知故问。
凌渊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闪烁地说道：“说了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沈砚也不戳破，只是笑了笑，说道：“好吧。对了，今天工匠们会过来，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渊打断了。
“我知道。” 凌渊的语气瞬间变得有些冰冷，周身的黑雾也开始翻涌起来，“我会躲起来的，不会吓到他们。”
“不用躲。” 沈砚说道，“只要你不现身，他们又看不见你。”
凌渊皱了皱眉，显然不认同沈砚的说法。
在他看来，那些凡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不吓得屁滚尿流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还是算了。” 凌渊说道，“我就在镜子里待着，不出去捣乱就是了。”
沈砚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勉强。
他知道，想要让凌渊完全放下对凡人的戒备，还需要一些时间。
“好吧。” 沈砚微微一笑说道，“那你就在镜子里看着，如果他们欺负我的话，你再出来也不迟。”
凌渊 “嗯” 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是周律师的声音：“沈先生，您在吗？工匠们已经到了。”
沈砚对着镜子里的凌渊笑了笑，说道：“他们来了。”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书房，去开门迎接工匠们。
打开门，门外站着周律师和五个穿着工装的工匠。
周律师看到沈砚，脸上立刻露出了恭敬的笑容：“沈先生，这些就是我找的工匠，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干活绝对靠谱。”
沈砚点了点头，目光在五个工匠身上扫过。
这五个工匠看起来都四十多岁的样子，皮肤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人。
“辛苦各位了。” 沈砚说道，“进来吧，我带你们去看看需要清理的地方。”
五个工匠连忙道谢，跟着沈砚走进了主楼。
刚走进主楼，几个工匠的脸色就微微变了变。
显然，这栋老宅里阴森的气息让他们有些不适。
但想到三倍的工钱，他们还是强压下了心里的恐惧，跟在沈砚身后走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几个工匠的目光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倒在地上的书架，散落一地的书籍，还有那张布满灰尘的书桌…… 这里的混乱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沈先生，这里……” 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工匠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清理起来可能需要些时间。”
沈砚点了点头，说道：“没关系，你们慢慢清理，不用着急。需要什么工具或者材料，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领头的工匠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沈先生。”
说完，他便开始给其他几个工匠分配任务。
很快，几个工匠就忙活了起来，有的开始整理散落的书籍，有的则合力将倾倒的书架扶起来。
沈砚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干活。他发现，这几个工匠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干活确实很麻利，而且也很细心。
沈砚对此很满意。他原本还担心这些工匠会因为这栋老宅的阴森气息而敷衍了事，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就在这时，书房里的温度忽然微微下降了一些。
沈砚知道，这是凌渊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抬头看向那面西洋镜，果然看到镜中的凌渊正皱着眉，眼神冰冷地盯着一个正在整理书籍的工匠。
那个工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抬头朝着四周看了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摇了摇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又低下头继续整理书籍。
沈砚对着镜子里的凌渊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乱来。
凌渊看到沈砚的示意，虽然还是有些不满，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做什么，只是眼神依旧冰冷地盯着那个工匠。
沈砚知道，凌渊会这样，是因为那个工匠在整理书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镜面右下角那团被黑雾严密包裹的地方。
虽然那个工匠并不是故意的，但在凌渊看来，这已经算是对他的挑衅了。
沈砚走到镜子前，低声对凌渊说道：“他不是故意的，别跟他计较。”
凌渊 “哼” 了一声，算是回应。但沈砚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戾气已经消散了不少。
就这样，几个工匠在书房里有条不紊地清理着，沈砚则在一旁时不时地指点几句，偶尔和镜子里的凌渊说上几句话。
时间在这种平静而有序的氛围中缓缓流逝。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中午。几个工匠也已经将书房清理得差不多了。
原本杂乱无章的书房，现在变得整洁了许多。
那些还有用的书籍被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那些已经受潮发霉的书籍则被打包放在了角落，等待着后续的处理。
“沈先生，上午的活差不多就这些了。” 领头的工匠说道，“我们先去吃个午饭，下午再过来继续清理其他的房间。”
沈砚点了点头，说道：“好的，辛苦了。午饭我已经让周律师安排好了，你们直接过去就行了。”
几个工匠连忙道谢，然后便跟着周律师离开了主楼，去吃午饭了。
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沈砚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凌渊，笑了笑说道：“看来，他们也不是那么可怕吧。”
凌渊“哼” 了一声，说道：“也就那样。”
但沈砚能看出来，他的态度已经软化了不少。
“好了，他们下午才会过来，你也休息一下吧。” 沈砚说道。
凌渊点了点头，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似乎真的打算休息了。
沈砚看着镜中渐渐模糊的身影，嘴角的笑意越发温柔。
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凌渊会慢慢接受自己的存在，不会再习惯孤单。
而他，也会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地回收凌渊的灵魂碎片，让他重新变得完整。
想到这里，沈砚的心中充满了期待。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出了书房，去准备下午的工作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房的地板上，也洒在那面巨大的西洋镜上。
镜面光滑，清晰地映照出书房里整洁的景象，只是镜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