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伦敦的第七天,反常的宁静。
时空监察署总部运转如常,长城节点的镜像大军在青云子以损耗修为为代价的镇压下,已暂时“凝固”为无害的历史幻影。南极的惊魂仿佛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只有颜不语手腕上那道黯淡的七芒星疤痕,以及怀中浑天锅残留的温热,证明着那一切并非虚幻。
然而,真正的异变,从第八天黎明开始。
首先是马克的监测中心。全球十三处“可控裂隙”的能量读数,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出现了完全同步的、振幅不足0.3%的周期性波动,像十三颗心脏在以同一个陌生的频率“呼吸”。无论地理距离多远,相位差近乎为零。
“这不可能是自然现象,也不可能是现有技术能做到的全球精准同步。”马克脸色发白,“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手指,同时轻轻拨动了它们。”
紧接着,医疗中心传来紧急报告。全球范围内,包括伦敦、开罗、东京等七个裂隙观测站附近,陆续出现了十七例完全相同的新型病例。
“时痕症。”艾琳拿着初步诊断报告,手在微微发抖,“患者身体随机部位,会毫无征兆地浮现一道‘伤痕’。但这些伤痕并非新创,有的呈现数十年前的陈旧疤痕特征,有的则显示为……未来可能出现的损伤组织的初期状态。更诡异的是,所有患者均声称,在伤痕出现前后,会短暂地听到一种无法理解、直接作用于意识的‘低语’,来源方向被模糊地描述为‘门后’。”
青云子在检查了第一名被送来的患者——一位在伦敦裂隙观测站工作的年轻技术员手臂上那道“来自三个月后”的灼伤预痕后,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不是疾病。”他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这是‘归墟回响’。南极那座‘门’被我们强行扰动,其蕴含的、超越此界时空规则的力量产生了外溢涟漪。这些涟漪与敏感个体的时空感知产生共鸣,导致他们的部分‘存在’(过去或未来的状态)发生了短暂的‘实显化’。那些低语……恐怕是‘门’本身,或者与‘门’相连的其他什么东西,无意识散逸出的‘信息噪音’。”
就在众人消化这恐怖的事实时,颜不语正在署长办公室,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发愣。那道疤从今早起,就开始传来一阵阵微弱但清晰的、如同被羽毛搔刮的刺痛感。更让她不安的是,当她凝视疤痕超过三秒,视野边缘便会闪过一些支离破碎、高速掠过的画面残影:
· 一座巨大到难以想象、违反所有建筑力学的倒悬青铜城市,无数管道般的结构从城市底部伸向下方无尽的虚空。
· 一座没有影子的通天巨塔,塔身光滑如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映不出周围任何事物的影像,包括天空和太阳。
· 一个模糊的、似乎由无数旋转齿轮和星云构成的巨大轮廓,在深空中缓缓“转身”。
这些画面无法控制,出现得毫无规律,且每次闪过都伴随着轻微的眩晕和意识被轻微拉扯的感觉。
“它在……让我‘看’?”颜不语对秦峰和青云子说,语气充满不确定,“但我不明白这些画面意味着什么。是警告?是邀请?还是……仅仅是‘门’后信息的随机泄漏?”
青云子替她把脉,又用自身灵识探查那道疤痕,眉头越皱越紧:“疤痕本身已成一个小小的、与你生命相连的‘微型裂隙’。它在被动接收并转译某些与你自身时间频率产生微弱共鸣的‘远处信号’。那些画面,恐怕是某些遥远时空或维度存在的‘景象’,因南极之门的扰动,被短暂投射到了我们这个时空层面。而你是目前最敏感的接收器。”
这意味着,她成了一个不稳定的、不可控的“时空信息天线”。
坏消息接踵而至。下午,埃利奥特带来了更令人不安的分析结果:“我比对了所有‘时痕症’患者听到的‘低语’声纹——如果那能算声纹的话。虽然内容无法理解,但其底层波动模式,与我们在南极金字塔最后时刻,感知到的那个‘投来一瞥’的冰冷意识的残留特征……相似度高达87%。”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那个被织梦人称为可能触发“园丁议会更高层级关注”的存在,并不是一种比喻或遥远的可能。它已经来了。或者说,它的“注意”,已经像探针一样,悄无声息地刺入了这个时空。
“它在观察。”秦峰声音低沉,“用这种极其隐蔽、几乎无法防范的方式,观察扰动‘门’的我们,以及……因此产生‘回响’的整个人类文明。”
“不仅是观察,”青云子补充,眼中忧虑更深,“‘时痕症’是‘回响’的副作用。但若这‘回响’持续加强,或者那观察者的‘注意’转为更直接的‘干涉’,后果不堪设想。轻则全球出现大规模不可控的时间线错乱现象,重则……整个现实结构的稳定性都可能被动摇。”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拥有实体、可以战斗或谈判的敌人(如协会),而是一种近乎自然现象的、更高维的“关注”。无法攻击,无法沟通,甚至无法确定其具体形态和意图。
“难道我们只能被动等待,看它接下来会做什么?”渡鸦忍不住问。
“不,”青云子看向颜不语手腕上的疤痕,又看向她怀中的浑天锅,眼神变得复杂,“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主动调频’。”
“主动调频?”
“既然不语成了接收天线,接收到的是混乱有害的‘噪音’和信息残影。那么,如果我们能利用浑天锅——这件被证实能一定程度干扰‘门’系统,蕴含‘源初编码’的器物——对她的接收状态进行‘引导’和‘过滤’,或许可以减弱‘回响’对她的影响,甚至……尝试将接收到的混乱信息,转化为稍具条理的‘信号’。”青云子解释着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
风险极高。这相当于主动将颜不语这个“天线”更深地接入未知的“信号源”,一个不慎,可能导致她的意识被海量无序信息冲垮,或者引来观察者更直接的“注视”。
但坐以待毙,同样危险。
颜不语几乎没有犹豫:“师尊,我该怎么做?”
试验在监察署最底层、被多重时间稳定场层层屏蔽的隔离室进行。颜不语盘坐在中央,浑天锅置于膝上。青云子、埃利奥特、秦峰等人在外围紧张监控。
青云子以自身残存灵力为引,配合埃利奥特的时间能量引导技术,小心翼翼地激发浑天锅。锅身再次泛起微光,符文流转,一种低沉、稳定的共鸣声响起,将颜不语笼罩其中。
颜不语闭上眼睛,将意识集中在那道疤痕上。在浑天锅共鸣场的保护和引导下,她不再被动承受那些闪现的画面,而是尝试着,极其谨慎地、将一丝主动的“探询”意念,沿着疤痕建立的微弱连接,向外延伸……
起初是更强烈的混乱与噪音。但很快,在浑天锅的“过滤”和“梳理”下,一些碎片开始以稍慢的速度、稍清晰的形态浮现:
· 倒悬青铜城市:视角拉近,可以看到城市中活动的并非生物,而是一种类似机械与光灵结合体的存在,它们井然有序,无声无息。
· 无影通天塔:塔的基座处,有无数细微的、正在缓慢湮灭又重组的“时空裂纹”,仿佛这座塔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现实稳定锚”或者说……“现实修改器”。
· 齿轮星云轮廓: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庞大意识在某个维度上的“投影”。在它周围,漂浮着许多……类似星系的微小光点,但仔细看,那些“星系”的结构,与人类观测到的星空图截然不同。
这些画面依然破碎,但连贯性增强。更重要的是,颜不语捕捉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非语言的“背景情绪”——并非针对他们,而是一种恒久的、冰冷的、纯粹的观察与记录的意志。
就在她试图更进一步,去理解那“观察者”本身时——
隔离室的所有监控屏幕,瞬间被一片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白色雪花点覆盖!不是信号丢失的黑屏,而是充满某种存在感的“白噪”。
与此同时,颜不语感到那道疤痕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她“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个巨大的齿轮星云轮廓中,一个原本缓慢旋转的“齿轮”,似乎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帧。
紧接着,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冰冷到冻结思维的“注视感”,如同无形的海啸,穿透了层层屏蔽,瞬间扫过整个隔离室!
“噗——”青云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金纸,护持的法术瞬间崩溃。
埃利奥特的时间稳定仪器集体过载,冒出青烟。
秦峰等人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仿佛自己的存在本身都被那双无形的眼睛“称量”了一遍。
而处于中心的颜不语,更是如遭雷击,意识几乎涣散。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唯一清晰的感知是:那道目光在她身上,特别是在她膝上的浑天锅上,多停留了那么万分之一秒。
然后,如同其到来时一样突兀,那股恐怖的“注视感”如潮水般退去。
白噪从屏幕上消失,仪器陆续恢复,但不少已永久损坏。
颜不语瘫倒在地,昏迷不醒,手腕上的疤痕变成了灼伤般的赤红色,微微鼓起。
青云子强撑着,抹去嘴角血迹,看着昏迷的弟子和一片狼藉的实验室,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绝望的凝重:
“它……不仅观察到了我们‘主动调频’的尝试……”
他的声音干涩而沉重:
“它似乎……对那口锅,产生了明确的兴趣。”
(第84章 完)
---
下章预告:第85章《锅的起源》 为应对“观察者”对浑天锅的兴趣,青云子不得不深入回忆青云观最核心、最禁忌的秘辛——这口锅并非祖师炼制,而是在一次“天外陨星”坠落后,于陨坑中发现。更令人震惊的是,观中秘卷记载,陨星坠落的同一年,全球各地共发生了十二起类似事件。颜不语在昏迷中,意识被疤痕牵引,再次见到了“织梦人”的残留意念,得知浑天锅的真正名称是——“播种者协议执行体·第十三号备用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