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光阴,弹指即逝。昆明的天,已然浸染了初夏的暖意。
时至一九二四年五月,林景云的案头,一份来自甘肃的加急电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电波划破长空,承载着庾恩旸数月奔波的成果。
电报内容简明扼要:甘肃镇守使陆洪涛对于云南提出的以食盐、特色工业品、茶叶以及逐步淘汰的七成新法式装备,用以交换其境内优良的河曲马的贸易意向,表现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目前,万事俱备,只待林景云的最终确认。
林景云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河曲马,那可是中国历史上最优良的马种之一,耐力好,适应高原气候,正是组建强大骑兵部队的理想选择。他当即提笔,亲自草拟回电。电文中,他对甘肃镇守使能够洞察时局,促成此项互利互惠的贸易,表达了由衷的感谢与高度赞赏。
双方你来我往,很快敲定了合作的细节。云南方面,将以协定中所列的各类物资,等价交换甘肃的战马,初步定为每月供应六百匹。这份沉甸甸的《甘滇贸易协定》,由庾恩旸作为云南全权代表,在兰州与甘肃方面正式签署。
为彰显合作的诚意,甘肃方面更是雷厉风行,决定先行提供五十匹精选的河曲战马,随同庾恩旸率领的访甘使团一同返回云南。
林景云在回电中亦做出承诺,云南方面将即刻组织第一批贸易物资,在一周之内启程,运往双方约定的甘肃边境贸易点进行交割。放下笔,他立刻传下命令:“命令护路总队,抽调精干力量,即刻组建特别护送队,务必确保我方首批输甘物资万无一失!另外,立即向四川刘总长发电,请求川中同仁,对此次甘滇贸易通道的安全与顺畅,予以必要的支持与协助!”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脚步匆匆。
办公室内的空气,因这接二连三的指令而激荡起来。
然而,好消息似乎总是结伴而来。就在林景云紧锣密鼓地安排与甘肃的贸易事宜之时,另一则令人振奋的消息,也送抵了他的案头。
数月之前启程出发。来自雪域高原的藏族勇士,由一位名叫丹增的剽悍年轻人率领;而来自广袤西域的新疆各族好手,则在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阿克木的带领下,历经数月的艰苦跋涉,克服了无数难以想象的困难,终于踏入了云南的边境!
“好!太好了!”林景云一拍桌案,霍然起身。这两支力量的到来,对于他构想中的骑兵独立旅,无异于注入了最强劲的灵魂。
他深知这些远道而来的勇士,必然历尽艰辛,当即下令:“立即传令第一军,务必派遣得力将领,携带充足的慰问品,前往边境迎接。要以最高规格,先行妥善安置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随队军医,必须为每一位勇士仔细检查身体,若有途中的小病小痛,或因长途跋涉造成的劳损,务必精心医治,确保他们以最佳状态抵达昆明。待他们体力稍作恢复,即刻派遣熟悉道路的向导,护送两省勇士,一同赶赴昆明!”
“另外,通知下去,此次迎接,我要亲自率队出城!”林景云的目光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边境线上,当丹增和阿克木率领着略显疲惫但精神依旧饱满的队伍,看到云南军队早已准备好的营地、热气腾腾的食物以及和蔼可亲的军医时,一路上的风霜与戒备,悄然融化了许多。他们没想到,刚刚踏入云南地界,便受到了如此周到细致的照料。军医们耐心地为他们处理伤口,诊治水土不服带来的不适,温暖的关怀,让他们感受到了久违的尊重与重视。
十数日后,昆明城外。
初夏的阳光,带着一丝灼热,洒在官道之上。林景云身着戎装,跨坐于神骏的战马之上,身旁是同样戎装整齐的殷承瓛与李鸿祥。在他身后,是云南军政两界的主要官员,以及一支精锐的卫队,阵容鼎盛,旌旗招展。
“景帅,如此阵仗出城十里相迎,足见您对这两支队伍的重视啊!”殷承瓛捋着短须,目光投向远方,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他深知,林景云此举,不仅仅是礼遇,更是千金买马骨的姿态,意在向全西南,乃至全国宣告云南求贤若渴的决心。
李鸿祥亦是面带微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雪域的雄鹰,大漠的苍狼,再加上我滇军的子弟,这支骑兵独立旅,一旦成军,必将是西南一支无坚不摧的铁拳!”
林景云微微颔首,目光深邃。他要的,不仅仅是一支能征善战的骑兵,更要通过这种融合,打破地域的隔阂,凝聚更广泛的力量。
“来了!”队列中,不知是谁低呼一声。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线黄尘逐渐弥漫开来,仿佛一条土黄色的巨龙,正蜿蜒而来。紧接着,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震撼。大地,似乎都在这万马奔腾之势下微微颤抖。
近了,更近了!
近千名骑士,身着各自民族的特色服饰,虽然经过长途跋涉,衣衫上沾染着风尘,但他们黝黑的面庞上,却都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英气。他们身下的战马,虽然不比云南军中配备的洋马高大,却另有一种坚韧矫健的气质。马蹄翻飞,卷起的烟尘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
队伍最前方,丹增与阿克木并辔而行。丹增年轻的面庞上,带着一丝雪域高原特有的坚毅与纯粹,目光锐利如鹰;阿克木则显得更为沉稳,饱经风霜的脸上,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如同经验丰富的老狼王。
当他们看到前方官道上,林景云亲率如此庞大的欢迎队伍,庄严肃穆,旌旗猎猎,所有人的心头都是猛地一震。
丹增和阿克木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与感动。他们预想过云南方面会给予礼遇,却未曾料到会是如此盛大而真挚的欢迎。尤其是看到那位年轻的,在整个西南都声名赫赫的林景帅,竟然亲自出城十里相迎,这份尊重,这份器重,让他们这些在各自家乡或许只是普通勇士的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耀。
“林帅!”丹增与阿克木翻身下马,大步上前,以他们民族最隆重的礼节,向林景云致敬。
“两位壮士,以及远道而来的各位英雄,一路辛苦了!”林景云也翻身下马,快步迎上,双手紧紧握住丹增和阿克木的手,声音洪亮而真诚,“云南,欢迎你们的到来!”
他目光扫过那些尘土满面却依旧精神抖擞的勇士们,高声道:“你们不远千里,响应云南的召唤,这份情谊,林某铭记在心!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云南的兄弟!是我林景云的袍泽!”
简短而有力的话语,如同暖流一般涌入每一位远来勇士的心田。他们感受到了这位年轻统帅身上散发出的强大魅力与真诚。入滇以来所受的种种优待,此刻在林景云亲自出迎的举动下,达到了顶峰。他们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与观望,也烟消云散。这一刻,所有长途跋涉的辛劳与困苦,都化作了值得与荣耀。能为这样的统帅效力,能加入这样一支被寄予厚望的军队,他们心中那份建功立业的渴望愈发炽热。
“愿为景帅效死!”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近千名勇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愿为景帅效死!”
“愿为景帅效死!”
声浪滚滚,直冲云霄,连天空中的飞鸟,似乎也为这股豪情所惊,盘旋不敢落下。
林景云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扶起丹增和阿克木,朗声道:“好!有各位英雄加入,何愁大事不成!今晚,我已在昆明城内备下酒宴,为各位接风洗尘!”
当晚,昆明城内灯火辉煌。盛大的接风宴上,林景云频频举杯,与丹增、阿克木以及其他一些勇士代表推杯换盏,气氛热烈而融洽。席间,他详细询问了众人沿途的见闻与家乡的风土人情,言语间充满了关切与尊重。
宴后,勇士们被妥善安置在专门为他们准备的营地。营地内,不仅房舍干净整洁,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马厩里早已备足了上好的草料和清水,甚至还有专门的兽医团队,随时准备照料他们的战马。这些细致入微的安排,再次让勇士们感受到了云南方面的诚意与用心。
次日,林景云再次召见了丹增与阿克木。
“两位,以及诸位兄弟,一路远来,跋山涉水,身体必然疲惫。这几日,你们便安心在昆明休整,熟悉一下云南的气候与水土。”林景云温和地说道,“我们云南,地处高原,但与西藏、新疆的气候仍有不同。你们可以趁此机会,在昆明周边走一走,看一看,观察一下这里的地形地貌,风土人情。”
他顿了顿,继续道:“目前,负责与甘肃方面洽谈马匹贸易的庾恩旸将军,尚在返回昆明的途中。待他归来之后,我将正式召集骑兵旅的组建专题议事。届时,还需要仰仗各位丰富的经验,为我们骑兵旅的训练、编成以及战术运用,提出宝贵的建议。”
丹增与阿克木闻言,心中对林景云的敬佩又增添了几分。这位年轻的统帅,不仅礼贤下士,而且考虑周详,懂得循序渐进,更重要的是,他真正看重他们的经验与能力。
“谨遵景帅安排!”两人齐声应道,“我等定会利用这段时间,仔细观察,认真思考,为骑兵旅的组建,献上我们所有的智慧!”
接下来的日子里,丹增、阿克木等人便在云南方面的安排下,开始了对昆明及周边地区的考察。他们仔细观察这里的山川河流,揣摩不同地形下的骑兵作战方式;他们留意这里的气候变化,思考如何让来自不同地域的勇士和马匹尽快适应;他们甚至会与本地的牧民交流,学习饲养马匹的经验。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期待着庾恩旸的归来,期待着那场即将决定他们未来的骑兵旅组建大会。他们知道,一个新的传奇,即将在他们手中,在林景云的领导下,于这片西南大地上,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