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化兵变!驻军勾结土司叛乱!”
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云南实业发展委员会”筹备处清晨的宁静。一名都督府的年轻参谋,面色焦急,声音因奔跑而略带喘息,手中紧握着一封鸡毛信。
林景云正俯首在巨大的云南全省地图上,用红蓝铅笔细致地标注着矿产分布与预设的工厂厂址。这份“五年工业计划”的初步框架刚刚在他脑中成型,每一个点,每一条线,都牵动着云南未来的工业命脉。听闻“兵变”二字,他握笔的手猛然一顿,抬起的头,眼神锐利如鹰。
“具体情况!”林景云沉声问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放下铅笔,挺直了脊梁。经济发展,需要稳固的后方,任何动荡,都可能让这刚刚萌芽的工业之花瞬间凋零。
“开化驻军周大人部,联合当地土司势力,公然抗拒都督府政令,封锁道路,劫掠商旅,形势危急!”参谋急促禀报,“蔡都督请您立刻前往都督府共商大计!”
林景云眉头紧锁。开化,滇南重镇,紧扼交通要道,一旦糜烂,后果不堪设想。他深吸一口气,将桌上的图纸小心卷起,郑重地放在一旁。心中的工业蓝图虽已激荡,但此刻,枪炮声压过了机器的轰鸣。
“备马!”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军外套,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实业兴邦,强军护国,两者互为表里,缺一不可。这突如其来的兵变,是他必须亲自斩断的荆棘。
都督府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滴出水来。蔡锷身着戎装,面沉似水,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下首,一众滇军将领或垂头不语,或低声议论,眉宇间皆是挥之不去的忧色。
“诸位,”蔡锷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开化之叛,已是火烧眉毛。若不迅速平定,恐引发连锁反应,动摇我新生都督府之根基!”
自重九起义以来,云南这片红土地就未曾真正平静。蒙自兵变,临安之乱,如同两道尚未痊愈的伤疤,时刻提醒着众人边疆的脆弱。每一次平叛,都意味着巨大的财政消耗和兵力折损。
一名老将叹息道:“都督,非是我等怯战。只是……蒙自、临安两地驻军未撤,府库空虚,军械弹药补充不及,实在难以再抽调大军远征开化啊!”
“是啊,都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新军扩编,处处需要用钱,前线将士的粮饷都快接济不上了。”另一名将领面露难色。
蔡锷何尝不清楚这些。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心中焦灼万分。难道,这新生的云南,就要被这些此起彼伏的叛乱活活拖垮?
正在此时,议事厅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报告!”
“进来!”
林景云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眼神却清亮如星,大步跨入。他先向蔡锷行了个军礼,随即目光扫过厅内众人。
“少川,你来了。”蔡锷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丝,“开化之事,你已听说了?”
“略知一二。”林景云点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都督,诸位将军,眼下都督府兵力、财力吃紧,不宜再作大规模征调。”
此言一出,厅内更是愁云惨淡。连林景云都这么说,难道真要束手无策?
蔡锷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旋即又燃起一丝期盼:“少川,以你之见,当如何处置?”他深知林景云绝非无的放矢之人。
林景云走到悬挂的军事地图前,目光精准地落在开化地区,那里山峦叠嶂,道路崎岖。他伸手指着那片区域,朗声道:“开化地处边陲,地形复杂,大军行动不便,补给困难,旷日持久,正中叛军下怀。我以为,对付此等叛乱,当用雷霆手段,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一名将领疑惑道,“林次长,我军如今……”
林景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诸位,我愿率护盐队前往平叛!”
“护盐队?”厅内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和质疑。护盐队是林景云一手组建,用于保护盐场和盐道的武装,虽骁勇善战,但毕竟人数不多,且非正规军序列。
一名资格颇老的将领忍不住开口:“林次长,护盐队勇则勇矣,但开化叛军裹挟土司兵勇,人数众多,恐非区区护盐队所能应付。此非儿戏啊!”
“张将军此言差矣。”林景云转过身,目光炯炯,“我护盐队名为‘队’,实则突击精锐。其一,兵在精而不在多。我护盐队员皆从盐工、矿工及边民中百里挑一,熟悉山地丛林,耐苦战,能恶战。其二,护盐队全员装备德式毛瑟步枪与马克沁机枪,火力远非寻常部队可比,更非那些土司的火铳大刀所能抗衡。其三,我护盐队作战单位小,行动灵活,善于穿插迂回,奔袭突击,正适于开化地区的山地作战,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捣毁其指挥中枢,乱其军心!”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给我七日时间,必将叛军头目首级献于都督府!”
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强大的自信。议事厅内,刚才还弥漫着的愁绪和疑虑,竟被他这股气势冲淡了不少。
蔡锷凝视着林景云,眼中光芒闪烁。他了解林景云,此人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这时,一直沉默的总参谋长殷承瓛站了出来,沉声道:“都督,林次长所言,并非虚妄。卑职对护盐队的战力有所了解,其训练方式、武器装备均与我滇军主力不同,更侧重于特种作战。若以奇兵论,确有极大成功的可能。开化叛军虽众,但成分复杂,指挥不一,一旦核心被破,极易瓦解。”
蔡锷缓缓点头。他何尝不想速战速决,只是林景云刚刚大病初愈,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又要他亲赴险地……但眼下都督府的困境,正如林景云所分析,实在不容乐观。与其拖延下去,耗费更多钱粮兵力,不如行此险棋,争取一线生机。
“好!”蔡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眼神坚定,“少川,我相信你!时不我待,为了尽快稳定滇南局势,我决定,采纳你的方略!”
他环视众人,声音斩钉截铁:“为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我命令:即日起,将护盐突击队正式纳入滇军作战序列,番号暂定护盐队突击营,战后正式命名、授旗,直属都督府指挥!人数暂定为七百人,编制为加强营!林景云,任突击营营长,即刻赴任!”
“属下领命!”林景云挺胸敬礼,声音洪亮。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道命令,更是蔡锷乃至整个云南的信任与托付。
“都督府财政再紧,也会优先保障突击营的军械、弹药和粮饷!”蔡锷补充道,目光中充满了期许,“少川,云南的安危,系于此役!”
“景云定不辱使命!”林景云再次保证,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烈火。他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议事厅的墙壁,看到了开化丛林中的烽烟。
散会后,林景云没有片刻耽搁。突击营的组建迫在眉睫。七百人的加强营,护盐队的底子只有五百余人,尚有近二百的缺额。
他立刻发布招募令,从各大盐场、矿山的青壮护卫,以及熟悉山情的边民中选拔精锐。林景云的威名早已在这些群体中传扬开来,加之优厚的待遇和保家卫国的号召,应募者云集。
林景云亲自把关,挑选的兵士,无一不是身强力壮、目光剽悍的汉子。有经验丰富的老盐场护卫,有百步穿杨的猎户,也有在矿山中磨砺出钢铁意志的矿工。短短三日,突击营的兵员便已满额。
人员齐备,接下来便是更为严苛的集训。林景云将特种兵的训练方法与这个时代的实际情况相结合,制定了为期十天的强化训练计划。
城郊的临时营地内,杀声震天。负重越野、山地攀爬、丛林搜索、夜间突袭、精准射击、白刃格斗……每一项科目都挑战着士兵的生理和心理极限。林景云亲自示范,与士兵同吃同住同训练,他那股不要命的狠劲,深深感染了每一名突击营的战士。
德式装备的优势也被发挥到了极致。毛瑟步枪清脆的点射,马克沁机枪沉猛的怒吼,在训练场上交织成一片钢铁的交响。士兵们从最初对新式武器的生疏,到逐渐熟悉,再到运用自如,进步神速。
十日之后,当突击营全体官兵以全新的面貌集结在校场之上时,一股彪悍凌厉的气势冲天而起。他们身着统一的深灰色戎装,脚踏牛皮军靴,背负行囊,腰挎刺刀,手中紧握着保养得油光锃亮的毛瑟步枪。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坚毅与自信,眼神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
林景云站在队伍前列,身姿挺拔如松。他目光扫过一张张黝黑刚毅的面庞,心中豪情万丈。这就是他的兵,一支专为啃硬骨头、打恶仗而生的精锐之师!
“弟兄们!”林景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兵的耳中,“十日苦练,只为今朝!开化宵小,犯我疆土,扰我百姓!此行,我等便是利剑,直插叛军心脏!可有信心?”
“有!有!有!”六百名士兵齐声怒吼,声震四野,杀气腾腾。
“好!”林景云猛地拔出腰间的指挥刀,刀锋在晨曦下闪过一道耀眼的寒光,直指南方,“突击营,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这支新生的铁血之师,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踏着整齐而坚定的步伐,朝着滇南开化方向,滚滚而去。
阳光穿透薄雾,照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林景云知道,一场血与火的考验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的身后,是期待安宁的云南百姓,是正在艰难起步的工业梦想,更是这个多灾多难民族复兴的希望。
属于他的战斗,再次打响。这一次,他要用手中的枪,为云南,为华夏,荡平一切敢于阻碍前进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