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林间仅有木杖顶端的光丝泛着细碎银辉,照亮四人脚下的崎岖山路。晚风卷着松针簌簌落下,凌玄忽然抬手示意驻足,指尖剑气凝而不发,目光扫过右侧密不透风的灌木丛:“有修士的气息,还有……被禁锢的暗物质波动,很微弱,不像是恶意。”
苏婉清立刻收敛周身影纹,腕间淡紫光芒化作一缕轻烟钻向树丛,片刻后收回影丝,眉头微蹙:“是个少年,被一道淡金色结界困住了,结界里裹着少量暗物质,他好像在试着安抚那些暗物质,却被结界压制得动不了。”
林渊握紧腰间长剑,流星归流之力化作柔和光丝缠在指尖——自小镇一战后,他再也没让光之力以凌厉形态显现。“先去看看,别贸然动手。”他率先迈步,拨开齐腰的野草,果然见树丛深处立着一道半透明的金色结界,里面蜷缩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灰布衣衫上沾着泥污,掌心正贴着一团微弱的灰黑色暗物质,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少年见有人靠近,猛地抬头,眼底闪过警惕与慌乱,随即又绷紧下颌,将暗物质往身后藏了藏:“你们是暗影教派的人?还是那些只会斩杀暗物质的修士?”他的声音带着稚气,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戒备。
陆烬上前两步,将木杖轻轻顿在地面,杖尖光丝朝着结界探去,却在触及结界时被弹了回来。“我们不是敌人。”他语气平和,掌心泛起平衡之力的微光,“这结界是光属性的,却带着禁锢效果,是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提及结界,少年眼底的戒备化作愤懑:“是青云宗的修士!他们说我和暗物质勾结,是暗影教派的余孽,把我绑在这里等着天亮处决。可这些暗物质是从山那边的乱葬岗飘来的,它们只是很痛苦,不是想伤人!”他说着,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掌心的暗物质,那团灰黑色雾气竟真的温顺地贴在他掌心,没有丝毫躁动。
凌玄抚过结界边缘,指尖剑气在结界上划出细微纹路,随即收回手沉声道:“是青云宗的镇邪结界,专门用来禁锢暗物质及相关修士。二十年前我和青云宗的掌门有过一面之缘,他虽执着于斩除黑暗,却不至于滥杀无辜,或许是下面的弟子判断失误。”
林渊看着少年掌心的暗物质,忽然想起落星峡的老者,想起黑袍修士的忏悔,心底泛起一阵感慨。他抬手将流星归流之力注入长剑,剑身泛起柔和的金光,轻轻贴在结界上:“这结界是靠光之力维持的,我试着用温和的光之力引导它松动,陆烬,你用平衡之力配合我,别让结界破碎时伤到少年和暗物质。”
“好。”陆烬点头,木杖光丝与掌心平衡之力相融,化作一张细密的网裹住结界。苏婉清则绕到结界另一侧,影纹化作淡紫色屏障挡在少年身前,以防万一。凌玄则握紧长剑,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青云宗修士。
林渊深吸一口气,将光之力缓缓渗入结界。以往他操控光之力时,满脑子都是“斩除”与“毁灭”,可此刻他刻意收敛锋芒,让光之力如溪水般在结界中流转。“力量本无对错,关键是用的人的心。”他在心底默念,剑鞘上“兄弟”二字的温度传来,更添了几分笃定。
结界中的光之力起初有些抗拒,渐渐被温和的力量引导,金色光芒渐渐变得柔和。陆烬抓住时机,平衡之力顺着光丝渗入结界,将禁锢暗物质的力量一点点化解。少年掌心的暗物质感受到平衡之力,微微舒展,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在道谢。
半个时辰后,结界终于化作漫天金粉消散。少年踉跄着站起身,却先一步护住掌心的暗物质,对着四人深深鞠躬:“谢谢你们。我叫阿竹,是山下竹溪镇的孤儿,从小就能和暗物质沟通,它们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苏婉清看着阿竹掌心温顺的暗物质,想起自己曾用影术隐瞒秘密的过往,轻声道:“能和暗物质平和相处,不是罪过。那些修士只是被‘暗即邪恶’的执念困住了。”她腕间影纹泛起微光,“我叫苏婉清,用的是影术,以前总以为守护就是隐瞒,后来才知道,坦诚与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阿竹眼睛一亮,看向陆烬的木杖:“你的力量和我好像!都能让暗物质安静下来!”陆烬笑了笑,将木杖递到阿竹面前:“这是平衡之力,是一位老者传给我的。他说万物都该有平衡,光与暗不该是仇敌。”他顿了顿,想起被原初存在纠缠的三年,“我以前也恨暗物质,恨它毁了我的生活,可后来才明白,沉溺仇恨只会让自己迷失。”
林渊蹲下身,将手中一朵野花递给阿竹——那是小镇小女孩送的,花瓣依旧鲜嫩。“我叫林渊,以前我觉得握紧剑就能守护一切,直到亲眼看到战争的残酷,才懂力量是用来守护希望的。”他看着阿竹眼底的光,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别因为别人的误解就放弃,你的能力不是诅咒,是可以守护平衡的力量。”
凌玄站在一旁,看着三个孩子的互动,眼底满是欣慰。他想起当年误杀被暗物质附身的修士时的悔恨,轻声道:“我叫凌玄,年轻时执着于‘斩尽黑暗’,犯过无法弥补的错。真正的强者,从不是消灭对立,而是让失衡的一切重回正轨。”
阿竹握着野花,掌心的暗物质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忽然抬头道:“山那边的乱葬岗,有很多暗物质在哭,好像是二十年前暗影教派和修士大战时留下的。还有几个青云宗的修士在那边,说要烧了乱葬岗,彻底消灭暗物质!”
四人脸色一变。若是强行焚烧乱葬岗,只会激起暗物质的狂暴,到时候山下的竹溪镇就会遭殃。“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过去。”林渊起身,率先朝着山那边走去,“阿竹,你带路,注意安全。”
夜色更深,乱葬岗的风带着腐臭与悲伤,无数灰黑色暗物质在墓碑间飘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三个青云宗修士正举着法杖,金色光刃在掌心流转,为首者面色冷漠:“这些暗物质都是污秽之物,烧了这里,才能永绝后患!”
“住手!”林渊大喝一声,快步上前,长剑出鞘,金色光丝缠住修士的法杖,“强行焚烧只会让暗物质狂暴,山下的村民会有危险!”
青云宗修士见状,立刻戒备起来,为首者皱眉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阻拦我们青云宗除邪?”他看向陆烬掌心的平衡之力和阿竹身边的暗物质,脸色一沉,“原来是暗物质的同党!”
话音未落,他便挥出光刃朝着阿竹砍去。苏婉清早有防备,影纹瞬间化作屏障挡在阿竹身前,光刃撞在屏障上,激起漫天碎屑。“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才是真的祸乱之源!”苏婉清语气冰冷,影纹分出几缕,缠住另外两个修士的脚踝。
陆烬则快步走到乱葬岗中央,将木杖插入地面,平衡之力与光丝扩散开来,安抚着躁动的暗物质:“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那些暗物质感受到温和的力量,渐渐收敛了呜咽,围绕着光丝缓缓旋转。
为首的青云宗修士见状,气得咬牙:“妖术!”他再次挥出光刃,这次目标是陆烬。凌玄身形一动,剑气如银链般缠住光刃,将其引向地面,“你的光之力本是守护之物,却用来滥杀,辜负了力量的本意。”
“暗物质本就是邪恶的!二十年前它们害死了多少修士和村民!”修士嘶吼着,眼底满是执念,“我师兄就是被暗影教派用暗物质害死的,我必须斩尽杀绝!”
林渊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忽然想起黑袍修士的痛苦,收起长剑,将光之力化作一缕温暖的光丝递过去:“我明白你的痛苦,我也曾在战场上看着同伴被暗物质撕碎。”他指尖抚过剑鞘上的“兄弟”二字,语气沉重,“可痛苦不是你伤害无辜的理由,这些暗物质只是战争的残骸,它们没有恶意。就像当年伤害你师兄的,是操控暗物质的人,不是暗物质本身。”
修士愣住了,看着那缕光丝,眼底闪过迷茫。他想起师兄临终前说的“别被仇恨蒙蔽”,想起自己这些年为了复仇,不分青红皂白斩杀过多少带着暗物质的生灵。“可……可它们是暗物质啊……”
“万物本无善恶,是人心的执念给它们贴了标签。”陆烬走过来,掌心的平衡之力裹着一丝暗物质,递到修士面前,“你看,它不会伤害你。真正该憎恨的,是那些被执念操控、滥用力量的人。”
暗物质在平衡之力的包裹下,温顺地在修士掌心转了一圈,随即飘回乱葬岗。修士看着掌心残留的微凉触感,忽然跪倒在地,捂着脸痛哭:“我错了……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师兄要是知道,一定会骂我的……”
另外两个修士见状,也收起了法杖,脸上满是愧疚。“我们……我们也是被执念困住了。”其中一人低声道,“以后不会再滥杀暗物质了。”
凌玄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修士的肩膀:“知错能改,便是正道。二十年前的战争早已过去,我们该做的,是让光与暗平衡,让逝者安息,让生者安宁,而不是延续仇恨。”
此时,阿竹掌心的暗物质忽然朝着乱葬岗深处飘去,发出急切的嗡鸣。“它好像在叫我们过去!”阿竹立刻跟上,四人与青云宗修士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
乱葬岗最深处,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刻着“竹溪镇死难者之墓”。石碑下,一团浓郁却温顺的暗物质正围着一个布包打转。阿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沓泛黄的信纸和一支银簪。
“这是……我娘的簪子!”阿竹眼眶一红,拿起银簪,信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能看清“战乱”“暗物质”“守护孩子”等字样。陆烬看着那团暗物质,忽然开口:“这暗物质里,有残留的意识,应该是阿竹的母亲。她死后执念不散,化作暗物质,一直守在这里。”
阿竹握着银簪,泪水落在信纸上:“娘……我终于找到你了……”他将掌心贴在暗物质上,“我会好好活着,会帮你守护竹溪镇,守护这些和你一样的暗物质。”
暗物质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渐渐变得稀薄,最后化作光点,融入石碑之中。青云宗修士看着这一幕,心底满是震撼。为首者走上前,对着石碑深深鞠躬:“对不起,是我们错了。以后我们会守护这里,不会再打扰他们。”
天快亮时,四人与青云宗修士告别。阿竹站在竹溪镇口,握着银簪和野花,对着四人挥手:“林渊大哥,陆烬大哥,婉清姐姐,凌玄前辈,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我会学好平衡之力,守护好这里的一切!”
林渊点头,将剑鞘上的“兄弟”二字转向阿竹:“我们会回来的。记住,心是对的,路就不会错。”
朝阳再次升起,驱散了林间的夜色。四人继续朝着中原前行,木杖的光丝在晨光中泛着温暖的光泽,苏婉清的影纹与光丝交织,凌玄的剑气偶尔掠过枝头,惊起几只飞鸟,林渊手中的野花迎着朝阳,愈发鲜活。
“中原的路,或许还有更多执念要化解。”陆烬轻声道,掌心的平衡之力微微流转。
林渊笑了笑,看向远方:“没关系,我们一起。力量不是用来战斗的,是用来化解仇恨、守护希望的。光与暗的平衡,我们一定能做到。”
苏婉清望着两人的背影,腕间影纹泛起柔和的光芒。凌玄走在最后,看着三个年轻人坚定的脚步,嘴角扬起笑意。他知道,这趟中原之行,不仅是冒险,更是一场关于理解与平衡的修行。那些被执念撕裂的过往,终将在他们手中,重归安宁。
林间的雾气散尽,阳光洒满山路,四人的身影朝着朝阳升起的方向,坚定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