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峡口的风,裹挟着西凉军拔营东进扬起的尘烟与隐约的号角声,一路向北,将紧张与肃杀的气息,狠狠拍打在镇北关前那片苍凉而辽阔的战场上。
萧煜的行辕,已移至阿才的玄甲军大营。
黑色为主调的大营,此刻仿佛一头匍匐在地、蓄势待发的洪荒巨兽,无声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营中将士早已接到即将决战的命令,无人喧哗,只有擦拭兵刃、检查甲胄、低声传达命令的细微声响,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混合着兴奋与凛然的铁血之气。
中军大帐内,最后的军事会议正在召开。萧煜坐于主位,阿才、黑风、韩猛等将领分列两侧,苏十三娘与影子亦在场。巨大的北疆沙盘上,敌我态势一目了然。
“西凉耿忠部,前锋已抵‘野狼原’边缘,距北漠大营左翼约四十里。其主力正在加速跟进,沿途广布旗帜,多设灶火,虚张声势,然其斥候已与我军游骑取得联系,传递消息。”影子汇报道,手指在沙盘上移动,“北漠方面,呼衍灼显然已察觉西凉军异动,其左翼兵马调动频繁,至少分出了一万五千精锐,面向西凉军方向构筑了第二道防线,营垒加固,游骑数量倍增。”
“很好。”萧煜点头,耿忠至少在表面上执行了命令,成功吸引了北漠部分兵力,“呼衍灼主力目前动向如何?”
阿才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回主公!北漠大营正面,自鹰嘴山粮草被焚后,便一直采取守势,营寨加固得如同铁桶。但自昨日得知西凉军异动后,其营中反而有兵马集结演练的迹象,巡骑出没也更为大胆,似有主动求战之意。末将判断,呼衍灼可能想趁我军‘分心’西线,或耿忠与我军配合未臻默契之际,主动出击,寻求突破!”
黑风补充道:“我军斥候发现,北漠军正在大量搜集木材、皮革,赶制简易盾车和楼橹,显然是为应对我军强弩与‘霹雳雷’做准备。此外,其军中萨满活动频繁,似在进行某种战前祭祀,鼓舞士气。”
“困兽犹斗,其势虽凶,其心已怯。”萧煜平静地评价道,“粮草不济,侧翼受胁,呼衍灼拖不起。他主动求战,正合我意!省得我们再去攻坚他那乌龟壳。”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目光扫过敌我双方每一个标记,最终定格在镇北关前那片相对平坦、但略有起伏的旷野——“饮马滩”。
“决战之地,就选在这里!饮马滩!”
众将精神一振,目光齐聚。
“阿才!”
“末将在!”
“命你统帅玄甲战营主力一万八千,携带所有重型弩车及半数‘霹雳雷’,于明日寅时正刻,前出至饮马滩南侧‘卧牛坡’,依坡列阵!你的任务,是正面承受并粉碎北漠军第一波,也是最凶猛的一波冲击!不惜代价,给我钉死在那里!待敌攻势受挫,气衰竭时,听我号令,发起反冲锋!”
“得令!”阿才重重抱拳,眼中战火熊熊,这是最艰巨也最荣耀的任务。
“黑风!”
“末将在!”
“命你统领龙骧骑全部,并水陆营剩余精锐,共计六千骑,于玄甲军阵两翼后方隐蔽待机!你的任务是游弋战场,寻找北漠军阵型薄弱处或指挥枢纽,伺机进行穿插、分割、扰敌后方!尤其注意北漠可能存在的重甲骑兵‘铁浮屠’,若其出现,不惜代价,利用机动性与‘霹雳雷’迟滞、打乱其阵型!”
“末将领命!”黑风舔了舔嘴唇,如同嗅到血腥的狼。
“韩猛!”
“末将在!”
“你率领剩余玄甲军及工辎营一部,共计五千,携带剩余‘霹雳雷’,于卧牛坡后方三里处‘乱石岗’设伏。若战事胶着,或北漠有奇兵突出,你部作为预备队,随时听我号令投入战场,一锤定音!”
“遵命!”
“影子,十三娘。”
“在!”
“监察司与暗卫全力监控战场,尤其是北漠中军动向、萨满异动、以及可能出现的宗师级以上高手!任何异常,立刻报我!”
“是!”
萧煜的目光最后投向沙盘上西凉军的方向:“传令耿忠,其部务必于明日午时前,向北漠左翼防线发起至少一次像模像样的佯攻,牵制其兵力,制造混乱。告诉他,此战表现,关乎他日后能否重返北凉!”
一条条清晰而致命的指令下达,整个雍州军战争机器,如同精密而恐怖的钟表,每一个齿轮都开始按照萧煜设定的轨迹,高速、精准地运转起来。
夜幕降临,北疆的星空格外清冷璀璨。萧煜独自走出大帐,仰望星空。丹田内的星核,与天穹之上的群星隐隐呼应,搏动有力。他能感受到,脚下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即将爆发的滔天杀伐之气,而这股气息,正与他体内奔腾的力量产生着某种共鸣。
明日,便是决定北疆乃至天下命运的一战!
潜龙之势,积蓄已久;星辉之力,淬炼已成。
龙旗所指,便是决战的号角,便是胜利的方向!
他缓缓抬起手,仿佛要将那浩瀚星空握于掌中,低声自语,声音却仿佛能穿透营寨,传入每一个枕戈待旦的将士心中:
“明日,以我玄甲之锋,破北漠之胆!以我大胤之魂,定北疆之安!诸君,随我——一战定乾坤!”
寒风呼啸而过,卷动着中军大纛上那面巨大的玄色龙旗,猎猎作响,如同巨龙在黑暗中舒展开威严的身躯,发出战前的咆哮。
战云,已彻底压城!龙旗,已然高举!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惨烈决战,即将在这片被无数鲜血浸透过的土地上,悍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