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戈壁,名副其实。放眼望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无尽的昏黄与灼热。
狂风卷着沙砾,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白日的酷热能将人烤干,夜晚的严寒又能将血液冻结。
黑风和他率领的龙骧骑与水陆营精锐,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挣扎前行了十二个昼夜。干粮在严格控制下消耗,水囊早已干瘪,全靠寻找戈壁中零星分布的、苦涩的咸水泉和仙人掌汁液维持。战马疲惫不堪,不时有体弱的倒下,再也站不起来。士兵们的嘴唇干裂出血,眼窝深陷,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同在绝境中磨砺的狼群。
“将军,前方三十里,就是鹰嘴山!”一名嘴唇干裂的斥候,几乎是爬着回来禀报,声音嘶哑,眼中却燃烧着兴奋的火焰。
黑风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他举起萧煜特赐的、镶嵌着微弱荧光石的千里镜,望向远方。地平线的尽头,一座形似鹰喙的黑色山峦轮廓隐约可见。山脚下,依稀有连绵的营帐和巡逻骑兵的身影,更重要的是,能看到如同蚂蚁般移动的、装载着粮草辎重的车队!
“终于……到了!”黑风眼中凶光大盛,多日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全军听令!就地隐蔽休整,检查武器,给战马喂最后一点水!今夜子时,就是我们给北漠蛮子送‘大礼’的时候!”
夜幕降临,戈壁的寒冷刺入骨髓。但龙骧骑士卒们的心中却燃烧着一团火。他们默默地检查着弓弩,磨砺着横刀,将那些小心保管的“霹雳雷”分发给最精锐的士卒。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武器摩擦的轻微声响。
子时正刻,月黑风高。
“行动!”黑风低吼一声,翻身上马。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只有马蹄包裹着厚布,踏在沙地上的沉闷声响。数千精锐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分成数股,借着起伏的沙丘和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扑向鹰嘴山下的北漠粮草大营。
北漠人并非毫无防备。粮草重地,巡逻的骑兵小队络绎不绝,营寨外围也设置了拒马和哨塔。但他们绝想不到,会有一支军队,能从被视为绝地的黑沙戈壁深处钻出来!
“敌袭!南面有敌人!”哨塔上的北漠士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凄厉的号角声划破夜空!
但为时已晚!
“龙骧骑,冲锋!”黑风一马当先,手中长刀出鞘,在微弱的星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他身后的龙骧骑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仓促组织起来的北漠外围防线!
“水陆营,放火!扔雷!”另一股部队则如同灵活的游鱼,避开正面交战,直扑那些堆积如山的粮草垛和辎重车辆!他们将携带的火油罐奋力抛出,点燃火折子,更有悍卒直接将点燃引信的“霹雳雷”扔向粮垛深处和营帐密集处!
“轰!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远比普通火油燃烧更加猛烈!霹雳雷的巨响和四射的碎片,带来了巨大的恐慌和破坏力!熊熊烈火瞬间升腾,借着戈壁的夜风,疯狂蔓延,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粮草、帐篷、器械……整个北漠大营的后方,陷入了一片火海!
“拦住他们!快救火!”北漠守将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组织反击和救火。但龙骧骑的冲锋太过犀利,水陆营的纵火手段太过高效,整个大营已然乱成一团。士兵们惊慌失措,有的想去救火,有的想去迎敌,互相冲撞踩踏,建制完全被打乱。
黑风如同煞神,长刀所向,人仰马翻。他牢记萧煜的命令:不求全歼守军,只求最大程度破坏粮草,制造混乱!眼见火势已成,无法扑灭,他果断吹响了撤退的唿哨!
“撤!按预定路线,分散撤退!雍州汇合!”
龙骧骑与水陆营士卒毫不恋战,如同潮水般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丢下少数断后的同伴,主力迅速脱离战场,再次融入茫茫戈壁的黑暗之中,只留给北漠人一个燃烧的炼狱和无尽的混乱。
鹰嘴山粮草大营的冲天火光,在漆黑的夜空中无比醒目,数十里外依稀可见。
几乎在同一时间,远在百里之外,正在镇北关外督战,指挥大军昼夜不停猛攻关墙的北漠左贤王呼衍灼,接到了鹰嘴山遇袭,粮草被焚的急报!
“什么?!!”呼衍灼霍然起身,手中的马鞭被他硬生生捏断!他脸色铁青,望着南方那隐约可见的火光方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雍州兵?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黑沙戈壁……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粮草被焚,意味着他二十万大军的后勤命脉被切断!军中存粮,最多只能支撑十日!十日之内,若不能攻下镇北关,获取补给,大军将不战自溃!
而也就在此时,前线斥候再次来报:
“报——!王爷!南面发现雍州玄甲军主力旗号!距此已不足百里!其军容严整,兵力约在两万以上!”
前有关隘未破,后有敌军逼近,粮草告急!
呼衍灼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原本计划一鼓作气拿下镇北关,如今却不得不面临两面受敌、后勤断绝的危局!
“传令!停止攻城!收拢部队,后军变前军,就地构筑防线,防备玄甲军!”呼衍灼几乎是咬着牙下达了命令。他知道,攻下镇北关的最佳时机,已经失去了。现在,他必须先应对来自背后的威胁,以及更致命的粮草问题。
镇北关城头,浑身浴血、几乎力竭的李昊,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北漠大军,再望向南方那隐约的火光和传来的玄甲军消息,苍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惨笑。
“援军……终于来了……萧煜……好小子……”
潜龙派出的两支利箭,一明一暗,已精准地命中了目标!黑风奇袭成功,焚毁敌军命脉;阿才稳步推进,施加正面压力。
北漠二十万铁骑的攻势,竟被这来自雍荆的雷霆一击,硬生生遏制在了镇北关下!北疆战局,瞬间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