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头,已化为一片光与暗交锋的前线。
浓稠的魔云如同活物,不断撞击、侵蚀着城墙上方由阵法激发的淡金色光幕。
光幕剧烈波动,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丝丝缕缕的漆黑魔气如同跗骨之蛆,从光幕薄弱处渗透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惑人心神的低语。
“稳住!真气不要断!”
“火属功法在前!纯阳功法居中策应!”
“小心魔气侵染!被沾染者立即后退!”
将领们的嘶吼声在呼啸的魔风中显得声嘶力竭。
城垛之后,被紧急征调而来的武者们,以及众多修炼过粗浅纯阳功法的边军士卒,拼尽全力催动体内真气。
灼热的火浪、明亮的纯阳罡气,如同黑暗中点燃的无数火炬,与渗透进来的魔气激烈碰撞、消磨。
“嗤嗤嗤!”
魔气与阳刚真气接触,发出滚油泼雪般的声响,散发出焦糊与腐朽混合的恶臭。不断有武者真气耗尽,脸色惨白地瘫软下去,立刻被同袍拖下城头,又有新的武者顶上前方。
更有不幸者被魔气直接侵入体内,瞬间双眼赤红,神智迷失,疯狂地攻击身边之人,不得不被强行制伏或格杀,场面惨烈而混乱。
萧煜与阿才没有离开城墙。阿才不顾伤势,与几名玄甲卫一起,凭借着《戍卒诀》锤炼出的坚韧体魄和凝练真气,顶在了一处魔气渗透尤为严重的地段,刀光闪烁,将一道道扭曲扑来的魔气斩碎。
而萧煜,则独立于一处箭楼之巅,狂风吹得他旧袍猎猎作响。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盲目地挥霍真气,而是闭目凝神,全力感应着怀中那枚永昌通宝碎片。
碎片灼热异常,与城外那铺天盖地的魔云,以及更深处那濒临寂灭的圣物核心,产生着强烈的、带着悲鸣与抗拒的共鸣。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引导自身的大周天真气,并非直接对抗魔气,而是如同桥梁般,注入铜钱碎片之中。
起初,只是碎片自身的光芒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丝。
但随着萧煜真气不计消耗地持续灌注,那枚看似普通的铜钱,终于产生了奇异的变化!
一圈柔和、却无比纯净的星辰霞光,自铜钱之上升腾而起,最初只笼罩萧煜周身尺许范围。
这霞光与城头那些武者散发出的灼热罡气截然不同,它更加内敛、深邃,带着一种安抚心神、净化邪祟的古老韵律。
渗透到萧煜附近的几缕魔气,在触碰到这圈微弱的星辰霞光时,竟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凄厉的(精神层面的)尖啸,瞬间消融瓦解,化于无形!
有效!
萧煜心中一震,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
他不再犹豫,将更多的真气疯狂灌入铜钱碎片!同时,他福至心灵,回想起地心祭坛上那些古老符文的些许韵律,以及《戍卒诀》中引动“势”的法门,将其精神意志,与这星辰霞光融为一体!
“嗡!”
以他为中心,那圈星辰霞光骤然扩张!
从尺许范围,瞬间蔓延至方圆三丈!霞光所过之处,渗透进来的魔气如同被无形的净火灼烧,纷纷溃散、蒸发!原本在这片区域苦苦支撑、眼看就要被魔气吞噬的几名士卒,只觉得浑身一轻,那蚀骨的寒意与惑神的低语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与安宁!
“那是……萧公子?”
附近的一名将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箭楼上那道被纯净霞光笼罩的瘦削身影。
萧煜无暇他顾,他感到体内的真气正在飞速消耗,这星辰霞光对心神的负担也极大。但他咬紧牙关,维持着霞光的扩张,将其稳定在方圆五丈左右,如同一盏在漆黑魔海中指引方向的明灯,牢牢钉在这段城墙之上!
他的举动,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了一滴冷水,瞬间引起了连锁反应!
周围的武者、士卒,看到那连纯阳真气都难以彻底净化的魔气,在七殿下散发的奇异霞光下竟如此不堪一击,原本有些低落的士气陡然一振!
“是萧公子!他有神通可克魔气!”
“跟着公子!杀!”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靠近萧煜这片区域的守军顿时精神大振,纷纷向着霞光笼罩的范围靠拢,以萧煜为核心,重新组织起更加有效的防御。萧煜所在的这段城墙,压力骤减,竟然奇迹般地稳固了下来!
这一幕,同样落在了在城楼中枢指挥、时刻关注着战局的耿忠眼中。
他透过水晶镜,清晰地看到了萧煜引动星辰霞光、净化魔气的情景,看到了那段城墙因此而稳固。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复杂。
“星辰之力……净化魔气……”他喃喃自语,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关于前朝、关于星陨之地的古老记载和传说。
这个他一直视为隐患、需要掌控的七皇子,竟然掌握着对抗魔气的关键力量?
这一刻,耿忠心中对萧煜的定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传令!”耿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各部稳守防线,以七殿下所在区域为支撑,逐步巩固!将城中储备的‘烈阳丹’分发给真气耗尽的武者,务必守住城墙!”
命令下达,城头的抵抗变得更加有序和有韧性。
萧煜依旧屹立在箭楼之巅,脸色因真气与心神的巨大消耗而变得苍白,但他的身姿却挺拔如松。
怀中的铜钱碎片源源不断地将星辰霞光洒向四周,虽然范围无法继续扩大,却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牢牢钉住了这段防线。
他这柄藏锋已久的雪刃,终于在这魔临城下的生死关头,不是为了权谋,不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身后这座城和城中数十万生灵,展露出了足以惊退魔物的璀璨锋芒!
这一夜,凉州城头,七皇子萧煜之名,伴随着那驱散魔气的星辰霞光,深深烙印在了无数守军和武者的心中。
然而,萧煜自己却清楚,这仅仅是开始。
铜钱碎片的力量有其极限,而城外那无边无际的魔云,依旧在疯狂涌动着……真正的考验,远未结束。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他紧握铜钱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一缕鲜血自他嘴角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