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轰鸣与刺目的白光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寂静与黑暗。
并非虚无,而是仿佛坠入了大地最深沉的梦境,被厚重、温暖却又充满压迫感的土石气息所包裹。
萧煜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痛楚从四肢百骸传来,经脉如同被撕裂,识海依旧残留着爆炸冲击的嗡鸣。
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条狭窄、蜿蜒的地下通道之中,四周是粗糙冰冷的岩壁,壁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提供着仅能视物的昏暗光线。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土腥气,以及一种……极其古老、极其微弱的星辰波动。这股波动与他怀中的铜钱碎片,以及脑海中那个“生门”锁眼的坐标,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他没死!不仅在核心阵眼那场毁灭性爆炸中活了下来,更是借助铜钱碎片与“生门”锁眼的共鸣,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强行拉入了这条隐藏在地底深处的通道!
这里就是“生门”锁眼所在的区域?还是通往那里的路径?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牵动了内伤,忍不住闷哼一声。检查自身,情况不容乐观。真气耗损过度,经脉多处受损,若非《戍卒诀》坚韧异常,加上最后时刻碎片反哺的星辰之力护住心脉,恐怕早已殒命。
那三枚靖王赐下的“锁元针”在爆炸中不知被抛到了何处,倒是省去了一桩麻烦。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喘息片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恢复行动力,并弄清楚身处何地。
他尝试运转《戍卒诀》,发现此地虽深处地底,灵气却并非完全隔绝,反而蕴含着一丝极其精纯厚重的大地精气,以及那若隐若现的星辰波动。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这些气息入体,滋养受损的经脉,效果竟出奇的好。
同时,他紧握铜钱碎片,将心神沉入其中,试图更清晰地感知那个“生门”锁眼的位置。
共鸣依旧强烈,但方向却有些模糊,似乎并非直线可达,这条通道蜿蜒曲折,仿佛通往一个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恢复了些许气力,萧煜支撑着站起身,决定沿着通道向前探索。
通道仅容一人通过,走势时而上坡,时而下行,岔路极多,若非有碎片共鸣指引,极易迷失方向。
他走得极其谨慎,每一步都凝神感知。
岩壁上的磷光苔藓忽明忽暗,映照出岩石表面一些模糊的、并非天然形成的刻痕。
他凑近仔细观察,那些刻痕古老而抽象,有些像是星辰轨迹,有些则像是某种祭祀场景的片段,与他在远古记忆碎片中看到的先民印记隐隐相似。
这里,绝非自然形成!很可能是远古先民为了封印星骸、布置那“平衡之锚”而开凿或利用的隐秘路径!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那股星辰波动越发清晰,甚至开始能听到一种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如同某种庞然大物沉睡中的呼吸。
那是……星骸本源的脉动?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一丝极淡,却无比阴冷污秽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那星辰脉动之中。魔念!它果然与星骸本源纠缠得如此之深!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水声。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
洞窟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祭坛或神树根须,而是一片平静无波的黑色水潭。
潭水幽深,不见其底,水面之上,悬浮着无数点点繁星般的光粒,将整个洞窟映照得如同微缩的星空,美轮美奂,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而在水潭的正中央,一株缩小了无数倍、通体如同透明水晶雕琢、枝叶间流淌着七彩霞光的“小树”,正静静悬浮着,其形态与地表那株寂灭生机树一般无二,只是更加精致,更加……纯粹!
是神树的分身?还是其真正的核心本源?
萧煜能感觉到,怀中碎片的共鸣在此地达到了顶峰,灼热无比。脑海中的“生门”锁眼坐标,也明确无误地指向了这株水晶小树的下方,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难道,“锁眼”就在这潭水之下?
他走近水潭,凝神望去。水面倒映着洞顶的“星空”和水中央的水晶小树,光影迷离。但当他试图将神识探入水中时,却感到一股强大的阻力,仿佛潭水蕴含着某种奇异的法则,隔绝一切探查。
就在他沉吟之际,一个极其苍老、疲惫,却又带着一丝欣慰的声音,直接在他心底响起,并非通过耳朵,而是源自灵魂的共鸣:
“终于……等到你了……承载星火的后裔……”
萧煜心中剧震!猛地抬头看向那株水晶小树!
是它在说话?
这株神树的本源,拥有如此清晰的灵智?
“不必惊讶……”那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万古的沧桑,“我乃‘寂灭’留下的一缕残识,维系此地最后的平衡……你能至此,引动星钥,感知生门,便是机缘……”
“魔念……乃星骸寂灭之怨所化,与我同源,如影随形……强行湮灭,星骸亦毁……唯有引导其回归沉寂,或……以生机化其怨戾……”
“然,我之力已近枯竭……魔念反扑在即……需借你之手,借星钥之力,深入核心,完成……最后的净化……”
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可能消散。
萧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神树残识的亲口证实,彻底厘清了他之前的诸多猜想!
魔念源于星骸自身,强行净化不可取,必须疏导转化!
而这最终的净化,需要他深入星骸核心,借助碎片的力量来完成!
“我该如何做?”萧煜以心神回应。
“潭水之下……乃通往核心之径……然,魔念已侵蚀路径……危机重重……持此‘生机之引’,可暂护你周全……”
那株水晶小树微微一颤,一片流淌着七彩霞光的透明叶片缓缓飘落,悬浮在萧煜面前。
叶片入手温润,蕴含着精纯无比的生机之力。
“切记……平衡……乃唯一生路……勿要被力量……迷失本心……”
苍老的声音最终消散,那水晶小树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萧煜手握那片生机之引的叶片,看着眼前幽深的潭水,目光坚定。
他终于站在了最终决战的入口。
前路是未知的凶险,是星骸的低语,是魔念的咆哮。
但他别无选择。
潜龙已深入九渊,唯有向前,方能搏得那一线生机,为这北凉,也为这天下,斩破这万古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