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萧景琰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鞭子,驱策着整个凉州城围绕着“平定魔患”这一核心目标疯狂运转。
短暂的沉寂之后,更大的风暴开始酝酿,而风暴眼,依旧指向那片被魔云笼罩的星陨之地。
在靖王亲卫的监督和司天监的指引下,由边军精锐、“铁鹞子”以及部分被强征的武者组成的联合清剿部队,开始对星陨之地外围进行梳篦式的清理。
他们的任务并非深入核心,而是扫荡外围游荡的魔物,建立前哨据点,并尝试寻找相对安全的、能够通往更深处的路径。
战斗从一开始就异常惨烈。
魔气侵蚀之下,星陨之地外围滋生的魔物远比寻常野兽凶猛狡诈。
地火魔傀、噬魂魔,乃至一些形态更加怪异、能力未知的魔化生物,借助复杂的地形和浓郁的魔气,不断袭扰清剿部队。
即便有司天监提供的驱魔符箓和简易阵法辅助,伤亡数字依旧每日攀升。浓稠的魔气不仅侵蚀肉体,更不断消磨着士卒的意志,恐慌与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军中悄然蔓延。
进展,远比靖王和沈墨云预想的要缓慢和艰难。大军推进,在这等诡异环境下,显得臃肿而低效。
往往付出数十人伤亡的代价,才堪堪清理出一小片安全区域,旋即又可能被从其他方向渗透过来的魔物重新占据。
行辕之内,靖王看着每日呈报上来的伤亡名录和推进地图,眉头越皱越紧。他虽未亲临前线,但也能感受到那股凝滞的血腥与阻力。
“王爷,魔气环境特殊,大军难以展开,强攻损耗太大,且效率低下。”沈墨云站在下首,脸色也不好看,“依属下之见,或需改变策略,组建小股精锐,携带强效辟魔之物,进行定点清除和路径探索。”
靖王手指敲击着桌面,沉默不语。他何尝不知此理,但小股精锐深入,风险更高,且对人员素质要求极严,如今凉州城内,符合条件又能完全信任的人选,并不多。
“引星归元大阵的筹备,进展如何?”他转而问道。
“回王爷,材料征集已过半,但核心的几样灵物,以及足够数量的高阶阵法师,尚在调配途中,最快也需半月方能抵达。”沈墨云回道,“且……布阵之地,仍需确定。若无法靠近核心区域,阵法效果将大打折扣。”
时间,依旧是最大的敌人。
魔气在一天天壮大,而他们的准备却步履维艰。
就在靖王为前线僵局与筹备迟滞而心焦时,破院密室之中,萧煜却通过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接收到了一条来自外界的宝贵信息。
传递信息的人,是吴郎中。
靖王虽严禁外人接触阿才等“伤员”,但对负责医治的官方医师,盘查相对宽松。吴郎中凭借其精湛的医术和低调的作风,获得了定期前往行辕别院为阿才等人诊脉换药的机会。他无法与阿才交谈,所有的交流都在侍卫冰冷的注视下进行。
然而,吴郎中有他自己的办法。
在一次为石猴检查腿上伤势时,他借着调整夹板的动作,指尖极其隐秘地在石猴掌心划下了几个简单的符号。那是玄甲内部约定的、代表“路径”、“危险”、“等待”等含义的暗码。
石猴心领神会,在后续的“昏迷”中,借助翻身、无意识抓挠等动作,将更复杂的信息,通过预设的肢体暗语,传递给了偶尔能靠近他的吴郎中。
信息被零碎地带出,再由苏十三娘通过唯一尚未被完全监控的、利用城内地下排水系统传递消息的“死线”,最终送到了萧煜手中。
信息内容让萧煜精神一振!
阿才和石猴确认了那条备用路径的存在和大致方位!并且,他们凭借亲身体验,指出了路径中几处极其危险的能量乱流区和可能存在的魔物巢穴!更重要的是,他们感知到,那条路径的深处,似乎存在着一种与星辰宝石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隐晦的波动!
这条信息,价值连城!
它意味着,在靖王大军步履维艰之时,萧煜手中掌握着一条可能直通星陨之地较深区域的捷径!虽然危险,但并非毫无希望!
同时,那条路径深处的特殊波动,也引起了萧煜的极大兴趣。那会是什么?另一枚碎片?还是与星骸本源相关的其他东西?
“十三娘。”萧煜沉吟良久,开口道。
“妾身在。”
“让我们在军中的那个‘影子’,在下次军报中,‘无意’间向某位与靖王亲卫关系密切的将领,透露一个消息——就说有溃兵曾言,在星陨之地东北侧某片乱石区,似乎见过异光闪烁,疑似有宝物或异常能量波动,但魔物众多,未能深入。”
苏十三娘眼睛一亮:“公子是想……借刀探路?”
“不错。”萧煜点头,“那条路径我们暂时无法利用,但不能让它被埋没。让靖王的人去碰碰运气,若能借此发现路径,或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甚至为我们后续行动创造机会。记住,消息要模糊,来源要间接,绝不能引火烧身。”
“妾身明白!”苏十三娘领命而去。
萧煜再次看向地图,目光落在星陨之地东北侧那片区域。
他这一手,既是试探,也是布局。若能借此让靖王发现那条路径,固然能加快其对核心区域的探索,但也必然伴随着巨大的伤亡和风险。而玄甲,则可以躲在暗处,观察、等待。
风,已再次于星陨之地刮起,带着血腥与魔气的味道。
而暗处的讯息,如同蛛丝,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悄然传递。
萧煜知道,他必须像最有耐心的猎人,紧握手中有限的筹码,在这由靖王主导的、看似铁板一块的棋局中,寻找那细微的、可能逆转局面的裂隙。
潜鳞依旧蛰伏,但暗流已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