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之地深处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与最终的魔气暴走,并未被外界直接目睹,但其引发的后果,却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首先显现的,便是天象的剧变。
当萧煜率领着残存的玄甲卫,沿着来路亡命奔逃,终于冲出那幽深的地裂入口,重新回到野狼原的地表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原本只是阴沉的天色,此刻已变得如同黑夜提前降临!浓稠如墨、翻滚不休的漆黑云层,以星陨之地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急速蔓延,遮天蔽日!云层之中,并非雷鸣电闪,而是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仿佛无数怨魂嘶吼的低沉呜咽。一股压抑、狂躁、充满毁灭气息的威压笼罩四野,让人喘不过气来。
原本在入口外围厮杀、争夺的各方势力——皇城司残部、江湖客、马匪,乃至北漠留下的部分守军,此刻早已停止了争斗,所有人都面带惊惧地望着那不断扩散的魔云,以及脚下隐隐传来的、来自地底深处的沉闷轰鸣与震动。
“天……天罚了吗?”有江湖客声音颤抖,手中的兵器几乎握持不住。
“是魔物!地底封印的魔物出来了!”见识广博些的人脸色惨白,喃喃自语。
北漠守军更是惊慌失措,他们隐约感觉到这与左贤王深入之地有关,却又无法确认呼衍灼的生死,一时间群龙无首,阵脚大乱。
“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幸存的各方人马顿时如同炸窝的蚂蚁,再也顾不得什么宝藏、圣物,只剩下求生的本能,纷纷朝着凉州城方向,或者更远的草原深处亡命奔逃。
萧煜看着这宛如末日降临的景象,心中沉重。魔气泄露,天象异变,这后果远比他们争夺圣物失败要严重得多。
“公子,我们……”阿才搀扶着昏迷的王桩,脸色苍白地看向萧煜。他肩头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在奔逃中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衫。李破虏、石猴、赵虎等人也个个带伤,神情疲惫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出发时的近二十名玄甲卫,此刻能跟着冲出来的,已不足十人,且人人带伤,可谓损失惨重。
“回凉州!”萧煜没有任何犹豫,声音沙哑却坚定。他看了一眼那不断蔓延的魔云,以及开始变得狂躁不安的地火和隐约从地底渗出的丝丝黑气,“必须尽快将此地异变告知耿忠,早做防备!这魔气,恐怕不止会影响这片区域!”
众人心中一凛,深知公子所言非虚。若让这魔气彻底扩散,首当其冲的便是凉州城!
顾不上休整,也顾不上悲伤,残存的玄甲卫在萧煜的带领下,混在溃逃的人流中,朝着凉州城方向疾驰。归途之上,只见野狼原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一些弱小的动物在魔气侵蚀下变得狂躁甚至异变,天空中不时有被魔气沾染的飞鸟哀鸣坠地。整个天地,一片愁云惨淡。
当他们终于遥遥望见凉州城那熟悉的、在魔云背景下更显孤寂与坚毅的轮廓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心情却更加沉重。
城头之上,旌旗招展,兵甲森然,戒备等级显然已提升至最高。
耿忠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北方的惊天异变。
萧煜等人没有走城门,而是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从一处隐秘的排水暗道悄然潜入城中。
城内气氛同样紧张,街上行人稀少,兵卒巡逻队来来往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
回到破院密室,早已得到消息、心急如焚的苏十三娘和福宝立刻迎了上来。看到众人如此惨状,苏十三娘眼圈瞬间红了,福宝更是直接哭出了声。
“吴郎中!快!”苏十三娘强忍悲痛,连忙招呼吴郎中上前救治伤员。
密室内顿时忙乱起来。吴郎中看着王桩碎裂的肩骨、赵虎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其他人的伤势,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全力施为。苏十三娘和福宝则忙着准备热水、纱布和药物。
萧煜没有立刻处理自己并不算重的内伤,他让阿才简要说明了地心祭坛发生的一切,包括圣物核心、呼衍灼的企图、魔气暴走以及最终的崩塌。
苏十三娘听得脸色发白,她没想到事情竟然演变到如此地步。
“公子,那魔云蔓延速度极快,恐怕不日便会抵达凉州城下。我们……我们该如何是好?”苏十三娘忧心忡忡。
萧煜走到窗边,望着北方天际那愈发浓重的漆黑,沉默片刻,缓缓道:“魔气非寻常军队可敌。凉州城能否守住,关键在于能否遏制魔气的扩散与侵蚀。此事,必须立刻告知耿忠,或许……都督府传承久远,会知道一些应对之法。”
他转身,看向经过初步处理、脸色依旧苍白的阿才:“阿才,你还能坚持吗?”
阿才挣扎着站直身体:“公子吩咐便是!”
“你随我,带上墨砚绘制的部分能量波动图和魔气特性记录,去一趟都督府。”萧煜眼神锐利,“我们必须说服耿忠,早做打算。这已非一国一城之得失,而是关乎生灵存续之劫!”
他又看向苏十三娘:“十三娘,动用一切渠道,密切关注魔云动向,以及……玉京方面的反应。如此惊天异变,高拱绝不会无所作为。”
“是!”苏十三娘肃然应命。
残甲归营,未及舔舐伤口,便又需直面更大的危机。
魔云压城城欲摧,而在这滔天大劫面前,个人的恩怨、势力的角逐,似乎都显得渺小起来。生存,成为了唯一且紧迫的主题。
萧煜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与内心的波澜。他知道,与耿忠的这次会面,将至关重要。
这不仅关乎凉州城的存亡,也可能……是他真正从幕后走向台前,在这乱世危局中,发出自己声音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