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鬼窟的暂时蛰伏,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像拉满的弓弦,积蓄着更凌厉的杀机。
凉州城内的气氛,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下,暗涌流动。
都督府与钦差行辕之间的角力似乎也暂告一段落,双方都在暗中舔舐伤口,重新评估着对手,以及那若隐若现的第三方势力。
萧煜利用这难得的间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自身修炼与玄甲的夯实上。
那株老参的药力已被彻底炼化,小周天境界圆满无暇,真气充盈凝练,运转之间圆融自如,距离冲击大周天境界,只差一个水到渠成的契机。
他日夜以真气温养、心神沟通那枚永昌通宝,铜钱传来的温热感日益明显,那冥冥中的“指向”也愈发清晰,甚至通常是在夜深人静,星力最盛之时,会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关于距离的模糊感应……似乎那目标,并非遥不可及。
墨砚和老周联手打造的几样小巧机关暗器也已初见雏形,分别是用于示警的“惊雀铃”、可喷射麻痹药粉的“含沙射影”,以及能瞬间爆开阻碍视线的“迷烟丸”。
东西虽小,却极其实用,交由阿才,开始让核心成员熟悉使用。
陈观处理外围账目的能力得到了苏十三娘的肯定,几条原本有些混乱的资金流被他梳理得清晰明白,且他为人谨慎,从不多看多问,让苏十三娘放心地将更多不甚敏感的事务交予他处理。
吴郎中在流民中物色到的几个少年,经过观察和初步考验,也开始接触一些传递消息、望风放哨的简单任务,算是为玄甲注入了新鲜血液。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萧煜心中那根弦却始终紧绷。
萨比尔传来的关于“天时”与“星象祭祀”的消息,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
这一夜,月隐星稀,北风渐起,卷着细碎的雪沫,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
萧煜正在密室中尝试着进一步感悟铜钱与星象之间的关联,忽然,他心头毫无征兆地一跳,一股极淡却极其尖锐的危机感骤然袭来!并非来自预警机关,而是修行《戍卒诀》后,于血火生死间磨练出的、对杀意的本能直觉!
几乎在同一时间,院外传来福宝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敌袭!目标是福宝!
萧煜眼中寒光爆射,身形如鬼魅般从石床上弹起,并未直接冲出密室,而是反手一拍墙壁某处机关。
“咔哒”一声轻响,密室另一侧一道极其隐蔽的暗门滑开。
这是墨砚设计的最后保命通道,出口在院外另一条僻静巷道。
但萧煜并未从此逃离。
他身形一折,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沿着通往院内的密道疾行。
对方选择对福宝下手,要么是调虎离山,要么是认定福宝是他这“废皇子”唯一的软肋。
无论哪种,他都不能弃福宝于不顾。
院内,借着黯淡的雪光,可见两条黑影如狸猫般扑向倒在地上的福宝,手中短刃反射着幽冷的寒光。
另一条黑影则如同没有重量般贴在主屋的门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果然是阴山鬼窟的人
!三人一组,配合默契,行动无声,若非萧煜灵觉预警,福宝恐怕已遭毒手。
就在那两名杀手短刃即将触及福宝后心的刹那……
“咻!咻!”
两道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并非来自萧煜的方向,而是来自院墙的阴影处!
两支小巧却力道惊人的弩箭,精准地射向两名杀手的咽喉!
是阿才!他并未远离,一直带着人在外围警戒!
两名杀手显然没料到暗处还埋伏着如此犀利的反击,仓促间挥刃格挡。
“叮当”两声,弩箭被磕飞,但他们的攻势也为之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空隙,萧煜动了!
他从位于院中一株枯树之后的密道出口,闪身而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
《戍卒诀》真气全力爆发,身形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直扑那名守在门边的杀手!
那杀手感知亦是不凡,在萧煜动身的瞬间便察觉到危机,猛地回身,短刃划向身后!
但他快,萧煜更快!
面对划来的短刃,萧煜不闪不避,左手如电探出,五指成爪,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对方持刃的手腕!《戍卒诀》真气瞬间爆发,如同铁钳般狠狠一捏!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杀手闷哼一声,短刃脱手,眼中满是惊骇!
他完全没料到,这看似病弱的废皇子,竟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和速度!
萧煜得势不饶人,右掌如刀,带着一股惨烈决绝的杀伐之意,直劈对方颈侧!
正是《戍卒诀》中的杀招——断颈!
“噗!”
一声闷响,那杀手眼中的惊骇瞬间凝固,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生机。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发生在呼吸之间。
另外两名杀手刚挡开弩箭,便见同伴已毙命,而那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已向他们扑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惧,毫不犹豫,身形暴退,便要翻墙逃走!
“留下!”
阿才的低喝声响起,他与另外两名训练已久的玄甲骨干从墙头跃下,刀光闪烁,封住了两人的去路。
经过《戍卒诀》基础的打磨和实战训练,阿才等人的身手早已非吴下阿蒙,配合默契,刀法狠辣,瞬间便将两名杀手逼得手忙脚乱。
萧煜没有再看那边的战局,他快步走到福宝身边。
福宝只是被掌风震晕,脖颈处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并无大碍。
他松了口气,将福宝扶到墙边靠坐。
此时,阿才三人也已凭借人数和实力的优势,将剩余两名杀手或擒或杀,迅速控制了场面。
“义士,您没事吧?”阿才快步过来,脸上带着后怕与杀气。
“无妨。”萧煜摇头,目光冰冷地扫过地上的尸体和那个被卸了下巴、捆得结结实实的俘虏,“清理干净,问出他们的联络方式和下一步计划。”
“是!”阿才立刻安排人手处理。
萧煜站在院中,风雪吹动他旧袍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刚才击杀那名杀手时,那股凌厉果决、掌控生死的感觉,清晰无比。
藏锋多时,雪刃今夜,终见血光。
这并非结束,而是开始。
阴山鬼窟的刺杀失败,意味着更猛烈的报复或许很快就会到来,也意味着,他这块“废铁”,在某些人眼中的价值,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抬头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风雪更急。
“天时”将至,暗处的鬼影已亮出獠牙,他这藏于北凉风雪中的锋刃,是时候让更多人,感受到其下的刺骨寒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