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万籁俱寂,唯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以及萧煜自己悠长而绵密的呼吸。
他的全部心神,都已沉入掌心那枚紫黑色的“永昌通宝”之中。
与之前尝试沟通时那混沌的暖意不同,这一次,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丝微弱却坚韧的奇异律动。
它不再遥不可及,而是如同沉在水底的一颗心脏,随着他真气的引导与心神的靠近,一下,又一下,沉稳地搏动着。
萧煜小心翼翼地,将自身的一缕意念,如同最纤细的蛛丝,缓缓探向那律动的源头。
没有预想中的冲击或庞大的信息流,只有一种极其古老、苍凉、仿佛承载了无数时光碎片的意念感,如同涓涓细流,渗入他的识海。
并非具体的文字或图像,而是一种模糊的“指向”。
那是一种强烈的方向感,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地理位置,而是冥冥中牵引着他的灵觉,指向……北方。
更准确地说,是北方偏西的某个广阔区域——野狼原,乃至更深远北漠腹地的方向。
与此同时,一股比之前精纯数倍的暖流,自铜钱中涌出,顺着他的经脉融入小周天循环。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真气运转陡然加速,变得更加凝练、活泼,甚至隐隐带动着他尚未完全打通的几条细微经脉都产生了酥麻的共鸣感。
这铜钱,不仅能辅助修炼,果然还隐藏着关乎北漠、关乎那所谓“圣物”的秘密!它像是一个信标,或者说,一把残缺的钥匙?
萧煜心中震撼,强行保持着心神的稳定,不敢有丝毫松懈,贪婪地吸收着那精纯能量,引导着它冲刷、滋养着自身的经脉与窍穴。
他能感觉到,停滞了一段时间的修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精进着,向着小周天圆满的境界稳步迈进。
不知过了多久,那暖流渐渐减弱,铜钱传来的律动也恢复了之前的微弱与平稳,仿佛耗去了积攒的部分力量。
萧煜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宛如藏星纳辰。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枚看似平凡无奇的铜钱,心中思潮起伏。
指引方向,唤醒力量……萨比尔打听来的传闻,与他的亲身感受竟如此契合!
呼衍灼寻找的“圣物”,是否就是这枚铜钱?或者,铜钱是找到那“圣物”的关键?这“永昌通宝”乃是前朝铸币,与前朝遗物之谜紧密相连,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被废黜流放的七皇子,其生母似乎就与前朝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这重重迷雾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惊天之秘?
必须尽快弄清这铜钱的来历,以及它指向的最终目标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密室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带着特定节奏的叩击声——是阿才的紧急联络信号。
萧煜迅速收敛气息,将铜钱贴身藏好,沉声道:“进。”
阿才闪身而入,脸上带着一丝未散的凝重:“义士,刚收到墨砚通过机关雀传来的急讯,我们在城南的一处备用联络点,半个时辰前被不明身份的人探查了。对方手法老练,没有强行闯入,但周围留下了隐秘的标记。”
萧煜眼神一凛:“是高拱的人,还是……”
“不像皇城司惯用的标记。”阿才摇头,“墨砚根据痕迹判断,对方更像是……江湖路子,但绝非普通毛贼,目的性极强。”
江湖路子?
萧煜眉头微蹙。
他在凉州城明面上并无江湖恩怨,谁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探查与他相关的据点?
是巧合,还是……冲着他,或者冲着他手中的铜钱而来?
北漠王庭除了大军压境,难道也派了江湖好手潜入凉州?亦或是,玉京城中,除了高拱,还有别的势力注意到了他这枚“废子”?
“通知所有明暗据点,提高警惕,启动最高级别的隐匿方案。没有我的命令,近期暂停一切非必要活动。”萧煜当机立断,“让苏十三娘动用所有渠道,查清这伙人的来历和目的。告诉墨砚,他的机关预警网络,是现在我们最重要的眼睛和耳朵,绝不能出纰漏。”
“是!”阿才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义士,那五个小子……训练正到关键处。”
“训练照旧,地点再加强隐蔽和巡逻。他们是我们未来的刀刃,不能因噎废食,但也要让他们明白,危险已至,需时刻保持警觉。”萧煜冷静吩咐,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阿才重重点头,身影再次融入黑暗。
密室内,萧煜缓缓踱步。
高拱的官方调查,神秘江湖人的暗中窥探,北漠王庭的“神谕”与圣物搜寻……几股无形的暗流,正从不同方向,向着凉州城,向着他这个藏身于破院中的“废皇子”汇聚而来。
他原本计划的“藏锋”策略,在如此错综复杂的压力下,还能维持多久?
指尖再次拂过胸前衣襟下那枚铜钱的位置,那丝微弱的温热感依旧存在。
福祸相依,危中藏机。
这枚铜钱带来了巨大的风险,但也给了他快速提升实力、洞悉秘密的可能。
他走到墙边那张简陋的地图前,目光再次落在那片代表着野狼原与北漠的广阔区域。
铜钱指引的方向就在那里,呼衍灼的大军也屯驻在那里。
风暴的旋涡中心,似乎已清晰可见。
他必须更快地变强,更快地壮大玄甲,更快地解开铜钱之谜。
藏锋,并非一味隐匿。
而是在出鞘之前,将刃磨至最利,将势蓄至最满。
萧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重新盘膝坐下。这一次,他不仅运转《戍卒诀》,更分出一缕心神,始终与铜钱保持着那丝微妙的联系,试图在修炼中,更深入地感悟那“指向”背后可能隐藏的信息。
凉州城的夜,更深了。
暗流在街巷间涌动,无声的较量,已在阴影中拉开序幕。
而破院密室中的灯火,彻夜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