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趴在第一个转弯坡的灌木丛后,气枪瞄准镜的十字线缓缓移动,将远方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和小剩、牛壮描述的分毫不差,却比情报里更显凶悍,深秋的凉意都压不住那股蛮横气焰。
六七十号土匪拉成长长的队伍,顺着土路缓缓逼近。最前头是个骑在瘦马上的壮汉,那马虽骨架单薄,却被催得蹄声急促,马背上的汉子身披一件油腻发黑的短皮袄,领口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膛,腰间挎着一柄宽背弯刀,刀鞘上还沾着暗红的污渍。他满脸横肉,左额角一道疤痕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眼神阴鸷得像饿狼,手里攥着一根马鞭,时不时抽向马臀,嘴里骂骂咧咧的,粗鄙的话语顺着风飘过来,刺耳又蛮横。
骑手身后跟着十几个探路的土匪,都穿着厚实的破烂短褂,有的裹着麻布头巾,有的缩着脖子揣着袖子,手里攥着五花八门的铁器:短刀磨得发亮,斧头的木柄缠满布条,还有人扛着顶端带尖的钢叉,甚至有个矮壮汉子拎着柄沉甸甸的铁锤,走一步晃一下,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
队伍中间,一辆牛车轱辘“吱呀”作响,拉车的老牛被拴得结实,脖子上勒出深深的印子,蹄子在土路上踩出深浅不一的坑。牛车两侧围着二十多个土匪,手里大多是弯刀或短矛,眼神警惕地扫着路边的草丛,时不时推搡着彼此,嘴里的吆喝声混着牛车的响动,格外嘈杂。
最后面是辆人力板车,四个土匪弯腰弓背地拉着,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却依旧敞开着衣襟,冻得鼻尖通红也毫不在意。板车周围的土匪更是武装杂乱,有拿凿子的,有握铁钎的,还有人把断剑绑在木杆上凑数,一个个面带凶相,脚步虽拖沓,却透着股“抢不到粮不罢休”的狠劲。
杨毅的手指在气枪扳机上轻轻摩挲,眼神愈发锐利。他看得分明,这些土匪的铁器虽杂,却都是实打实的杀伤性武器,和村里民兵手里清一色的白蜡杆形成鲜明对比——
“杨哥,土匪离第一个转弯坡只剩一里地了。”对讲机里传来牛壮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杨毅没应声,只是通过瞄准镜紧盯最前的骑马壮汉——他显然是这支队伍的头领,先打掉他,能最大限度打乱土匪的节奏,挫掉他们的锐气。
小黑趴在杨毅脚边,耳朵贴紧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全身肌肉绷得像块石头。不远处的第二个转弯坡,武奎也已搭箭上弦,复合弓的弓弦拉得“嗡嗡”响,目光透过枝叶,随时准备配合杨毅行动。
坡上的民兵们更是屏住了呼吸,攥着白蜡杆的手愈发用力,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有人的额头渗出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身前的泥土里,却连抬手擦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死死盯着路口方向,脑子里反复回想杨毅教的格挡招式,强压着心头的恐惧——深秋的寒风刮过脸颊,他们却浑身发热,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了大半。
牛四将对讲机贴在耳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长白蜡杆,前端削尖的木茬对着路口,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撞着胸口,却在看到杨毅沉稳的背影时,硬生生稳住了心神,低声对身边的民兵说:“记住,听信号再动手,都别慌!”
土匪的马蹄声、牛车的轱辘声、还有偶尔的吆喝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骑马的头领已经踏入了S形路口的第一个弯道,马蹄踏碎路边的枯草,他勒了勒马缰,眼神扫向坡上的灌木丛,却只是随意一瞥,丝毫没察觉埋伏在枝叶后的枪口与弓箭。
杨毅深吸一口气,手指缓缓扣紧扳机,瞄准镜的十字线精准锁定了骑马壮汉的脖子——那里是钢珠能发挥最强威力的地方,也是最致命的要害。
“准备。”杨毅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出,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道惊雷,让所有紧绷的神经都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