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马居然将我踹飞了……」他到现在都难以置信,胸口甚至还有那阵伴随着疼痛而来的温热。「那匹白马做了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让我们错失了良机。」
「你的胸甲保护了你。没准也不是坏事。」泰勒神态轻松。「事实证明,在你想抢夺女王的行径败露并且落地之后,那些骑士很快就反应过来。我身上的伤就是在把你拖走的时候,被他们的骑士乱剑划伤。我拖着你跑,拼命跑,一边用盾牌格挡,直到跑进那群弗烈兹当中才捡回了性命。如果那匹马没赏你一脚,没准我们就真的死在那了。不过,」他轻叹。「战争的事,谁说得准?」
「现在的战况如何?」卡尔换个话题。「我们节节败退,但好在撤退的步伐有所减慢。人数来说,双方都势均力敌,但士气上的话,就是云泥之别。他们有增援,还是女王亲自率领的增援。」
「唉。」他无奈地叹气。「我们的增援此时又在何方?」
「在没突破辛西亚之门之前,这一点不用指望。别忘了,我们只是……」
「赌博的筹码。」一位骑士在他们身边快速经过,并留下这句话。
「杰斯·希尔顿。」泰勒起身,目视那位已经走远的白发骑士。「奇怪的人。」
「女王后来怎样了?」
「你说在你昏过去之后?」对方点头。「她的骑士们保护了她。虽然其中一个弗烈兹还是想方设法将她拉了下马,打算做他们最擅长的事,但一个骑士拼死保护了女王。没过多久,弗烈兹们便死得七七八八,然后撤退。」他看着朋友释然的表情,「噢?你担心她?」
「我只是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他说的很慢。「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在为什么而战,其中又有什么意义。」
「为了妻女,为了我们的家庭。」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我们抛弃我们的荣耀,杀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没有了。我们和克里、辛西亚人还有其余的北方人没有任何恩怨。我们的家人就是促使我们参加这场战争的唯一理由。但我现在明白,战争里没有无辜的人。每个人,都有其责任。我们只能确保自己的剑下亡魂不是那些罪孽不太深重之人。」
「我很庆幸的是,我们还能够控制自己,不像弗烈兹一样以虐杀为乐。有的人,我们分队的人,已经受到了传染,感染了弗烈兹的那些血腥残暴的性格。我不敢相信克伦特,一个原本那么有修养的爵士怎么会对那几个男孩下手,其中一个还是在襁褓中的婴儿。我不敢想象当他踩碎那名婴儿的头颅之时,内心是什么感受。我也不敢相信,我就在他身边,却没有制止。在那一刻,我就是一个懦夫与罪人。」
「我同样也看到了那一幕,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共犯,是同流合污的人渣。」泰勒·温勒斯把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我们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而不是他人。」
「不论如何,让这场战争快点结束吧。」他的表情有些痛苦,有些悲哀。「因为,我不想变成那样。我不想变得疯狂。」
「但愿如此吧。」
「我真的……很难受。」当马匹的速度终于慢下来之后,艾希·达凡才说出了从她上马之后的第二句话。「屁股,胸部,都很难受。」
「你大概是不习惯骑马,亲爱的。」奥利芙让自己的枣红色公马慢下脚步,与艾希平齐。「一上马就全速飞奔,难免会有些难受。」她对她笑了笑。「你必须习惯,亲爱的。」艾希想点头,但这个动作让她更难受,甚至开始反胃。「忍住,艾希。深呼吸。」年长女术士伸手搀扶就要倒在马背上的年轻女巫,并给她建议。「别在这里失态。」
她们原本以为战场上会很荒凉,尤其是金砖墙的附近。让她们大跌眼镜的是,哥德玛的士兵们还聚集在他们牺牲众多人马也无法突破的屏障之前,和屏障背后的辛西亚人隔空对骂。「这里应该就是拉维蒙所说的位置。」洛斯提娅·哈金斯眯起眼,「但这里也太多人了。」
女巫们艰难地让马儿跨过地面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有马也有人。他们不是因为触碰了屏障而死,而是被自己的浑身铠甲还有重力所害死的。艾希·达凡还注意到一位重骑兵尸体的脚已经完全变形,小腿关节处形成非常不自然的扭曲。几名长矛兵将他们躺直在地的同伴拖开。「这就是战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聚集在屏障旁的哥德玛士兵以步兵为主,骑兵大多数都成了他们身后的死尸,其中有少数还在做着艰苦的挣扎。他们不情愿地给四名女术士开路,但没有退开很远,而是贴在她们两侧。「你们是谁?」其中一个看起来爵位较高的骑士骑着马从人群中出来,挺直身子,让自己的脖子拉伸到最长限度。「四个女人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战场,女人。」
「呃,我们是来帮忙的。」
「帮忙?」爵士先是惊愕,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她们说来帮忙,兄弟们。」步兵们发出讪笑。「你们能帮什么?女人?就算要帮那种忙,你们也只有四个人。我们这里可是有两千多名弟兄,更别说————」他指了指自己的身后,「还有第六、第十军团的人,那里大概有五千多人。你们几个小婊子,能帮上我们的忙吗?」
茱莉娅为自己所受到的冒犯而满脸通红。她想开口,被洛斯提娅抢了先。「你觉得我们帮不了忙吗?爵士?」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女人。你应该称呼我为『大人』。」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爵士。」洛斯提娅·哈金斯用冰冷、傲慢的语气回敬他:「我是帝国首席宫廷法师,『卡托里之风』,洛斯提娅。而我身后的女士们,都是帝国的宫廷法师。我们奉拉维蒙·迪尔,阿克廷斯公爵,最高指挥官之命来协助你们攻破这道黄金屏障。你应该称呼我们为『女士』,懂吗?」
宫廷法师、拉维蒙·迪尔,这两个字眼让爵士收起了自己狂妄的态度。「呃,」他很是窘迫。「抱歉,女士们。我还以为你们只是一般人。」
「让你们的人走开。」洛斯提娅保持高傲的语气。「让他们远离这里。我们要施法。」
「这恐怕……很难办到。」
「你们在这里会妨碍我们的工作,爵士。何况,魔法也有可能误伤你们。」
「我们接到命令,一定要死守这个地方,以防在屏障打开之后,我们能及时向辛西亚人进攻。」他指着屏障内那一群正在挥舞长柄武器,得意忘形的辛西亚士兵。「这是拉维蒙大人对我们下达的直接指令,我们不能违抗,女士。」
「……好吧。」黑发女术士让步。「那就再离开一些,请给我们约莫三百尺的距离。要攻破这个屏障很危险。」爵士点头,同意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