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躲避的余地。
他已经收起了剑,双手正在拉动缰绳。
他没有办法挡下对方的极速横劈。
因为西蒙之前一直在与兰诺德交战,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的左后方的田野里,还有一个骑手的身影。
而现在,他终于追上了他。
那个骑手突然变向,让马匹正对两人的间隙处。然后他瞬间加速,冲进了两人之间。
兰诺德的斩击速度很快,但是他挥击的速度丝毫不慢于他。一瞬之间,一道寒光就这样从兰诺德眼前闪过,硬生生地把他的铁剑反击了回去。
接下来就是你来我往的剑之舞。这个中途乱入的骑士剑法了得,虽然他在力气上不及兰诺德,可是在技巧方面则处其上风。披风骑手连续使出极具压迫力的挥砍,但都被那名骑士轻巧的躲过。然后,那名骑士快速转守为攻,以极快的速度与灵巧的剑法来使出极具侵略性的进攻,挥砍、突刺、挑剑,各种进攻方式都被他完美的结合,如鱼得水。现在的节奏完全被那名中途插入战斗的骑士所掌握,兰诺德只能不停地闪避与格挡开对方的攻击,而他自己的攻击则几乎完全被对方闪躲开来。正因为骑士没有接下他任何一次斩击,所以即使兰诺德拥有巨人般的怪力,也无处可用。他就这样一次次的耗费自己的精力,直到每一次的动作都变得更慢,加上对手的刺击与斩击时而交替,时而连用,让他很难摸清楚节奏。
他现在完全处于被动。
而就在他们一直处于缠斗状态的时候,埃尔斯拉的西蒙就在一边一直观战。他现在已经完全被这场精彩绝伦的战斗所吸引,仿佛置身在某个骑士大赛的决赛现场。直到他稍微借助月光,看清楚了那个背在骑士身后的木盾牌,然后看到上面的狐狸纹章,之后他视线上移,看到了骑士头盔上的三根羽毛。
三根羽毛晃啊晃,跟随着节奏左摇右摆。
西蒙把眼睛睁得像骷髅的眼窝,眼珠子也好像即将掉出。「诸神在上啊!泰伦斯之子泰勒!原来你他妈没事啊!」
三色骑士没有回应,他的心思在泛着寒光的钢剑之上。
三根羽毛晃啊晃,跟随着节奏上下浮动。
那是属于他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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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那句蹩脚的哥德玛语之后,觉得很满意。他提起剑,准备终结掉敌方队长的生命。
不过就在他提起长剑的时候,身后方传出了西蒙的呼喊。
他转头一看,瞥见兰诺德和一个不知名的骑士打得难分难解,不过细心看来,是那名骑士占了上风。
片刻之后,他回过头来。此时卡尔已经让他的马匹离开斯特拉,打算冲进田野。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歌莉娅女神在上!为什么你的朋友这么多啊?」他这次换回了辛西亚语,说得非常流利。
然后他猛踢马肚,让自己往卡尔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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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再和他耗下去。他暗忖,我必须去将卡尔从困境之中解救出来。
他侧身躲过对方的左上方斜劈,然后再低下头避过对方反手横抽的一剑。是时候了,来让这场战斗暂告一段落吧。
方才兰诺德的横劈使得太用力,惯性还有剑的重量让他很难把剩下的动作停下来。泰勒趁着对方的剑还在半空中的时候,马上把右手上的剑抛往了左手,随后他空出的右手迅速摸上了挂在他背后的圆盾。
机会只有一次。
泰勒的蓝色瞳孔急剧收缩,时间在顷刻之内放慢了脚步。他右手用力把盾牌甩出,然后正手拿稳,身体前倾,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于刻有温勒斯灵猴的橡木圆盾之上,随之把它向前推去。盾牌正中的金属圆头正中兰诺德左手肘部,后者发出惨叫,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披风骑手几乎整个人都被撞飞出马背,幸好他及时用右手扯住他坐骑的鬃毛,才避免了被乱蹄踏死的命运。
「埃尔斯拉的西蒙!」泰勒继续架着圆盾,别头对身后的骑士喊道:「我很想继续与你并肩作战,可惜现在我必须加速前去营救我的挚友卡尔!」他用剑指了指正在努力爬上马背的兰诺德,「至于这位骑手,我并不想杀他,因为他还只是个孩子。而我也希望你也能持有与我相同的看法。」
「在方才的交战中,我已经把他击落马匹,而他的手骨也应断裂,应该不会再构成威胁,同时也让我不去夺其生命的念头更加坚定。现在我之所以不与你一同营救卡尔,是因为我担心我们的背后孤立无援。我希望你能留在我们后方,帮我们杜绝所有隐患,不论是前来骚扰增援的那些黑骑手,还是这位已经一只脚踏上马背的少年。倘若他真能再战,那就请谨记我的建议:用心观察,躲避,多元化进攻,切忌硬碰硬!」
他收起盾牌与长剑,然后对着西蒙说道:「埃尔斯拉的西蒙,我的朋友!现在我即将把我的背后托付给你!」
西蒙从来没有被这样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所触动过。他重新抽出阔剑,低声说道:「我,西蒙·卡里多·德列尔斯,在此起誓。无论如何,我将守护在你们,也就是吾等之友的身后,至死方休。」
话音刚落,泰勒便已驾马前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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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他对着身后正在加速追赶的骑士喊道,「我就知道你这混蛋没事!」
卡尔现在的内心只有喜悦,在之前的短短几分钟内,他就如过山车般经历了大起大落,而如今与挚友重逢的喜悦更让他的心情直冲云霄。
「废话!」泰勒喊了回去,「如果我出事了,谁来给你这小屁孩擦屁股?」他笑了笑,但瞬间又恢复严肃的表情。「你尽量与他拉开距离!中间给我让出空位!」
卡尔明白了他的朋友想要干些什么。他让自己的马儿与斯特拉的坐骑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然后他就看见泰勒的小樱桃钻进了两人之间。
他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也被放了下来,毕竟他自己的剑技无法与泰勒相提并论,后者不单只曾是佛伦王国的王家骑士之一,并且在比武大会上也从未真正的输过。
又被你救了,泰勒。他看着自己挚友的铠甲还有那个刻有温勒斯家纹的橡木盾牌,盾牌边缘一道很深的砍痕就是10年前他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所留下的印记。
我的命运总是与你相关联,你也总是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在我身边,为我解围。他感慨着命运的奇妙。
可惜,没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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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他艰难地想把他的身体往马背上挂去。
现在问题来了。西蒙的内心纠结起来,如果这位少年即使左手已废,但还是执意要与我交战,那我该如何选择?他掀开面甲,擦了擦即将渗入眼睛的汗水,是杀?还是.....遵守诺言?
不过他不用再为此费心了,事情并没有朝他预料的方向发展。兰诺德终于跨上了马背,然后甩了甩断掉的左手。
冷汗从西蒙的鼻尖滴落,他听见了些骨头蠕动的声音。
兰诺德的左手甩了几圈,然后就已经能活动自如。他重新抽出那把破旧的铁剑,指着西蒙,说道:「没有意义的。」他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语言,「你让他过去和斯特拉交战,就是让他去送命。无论是一个还是两个,结果都是一样。他们是打不赢斯特拉的。这根本毫无意义。」
西蒙沉默。如果我们是在酒馆碰上,我好歹也能找个翻译来跟你聊聊,然后让啤酒还有妓女来与我们共度良宵。他盖上面甲,然后提剑。不过现在既然是兵戎相见,你说再多又有何用?何况,他看了看对方那焕然一新的左手,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兰诺德仿佛是听见了骑士的心中所想,他摇了摇头,叹声道:「我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停顿了一下。
「你们凡人,终有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