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把手轻轻地搭在他肩膀上,「我也没能拯救我的家人。」声音很小,恰好是德瓦洛斯芬格能听到的程度。
分队长重新站了起来。「入夜之后,他们任由她的尸体留在那里。如果到了第二天,我就会和那女孩一样死在那个地方。然而,那个时刻并没有到来。」
「大概是迪尔公爵的援军赶到了吧。」卡尔半跪在河边,不断地把清凉的河水泼到脸上。「我希望他们有对那些野人们以牙还牙。」
「比那来得更加恐怖。」分队长说道,「迪尔公爵的军队是第三天清晨才赶到的。那时候俘虏我们的野人已经全部命丧黄泉了。他们受到了来自地狱的...报复。」
「吟游诗人的故事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部分。」
分队长耸耸肩,「如果有的话,那么她们大概都会被吓死。没人不惧怕奥莉斯和她的地狱。」死亡女神奥莉斯和奥卡多是兄妹,后者就是着名的战争之神。在所有的远古诸神里面,这两兄妹是最被人惧怕的两位。传言在战争中,奥卡多所向披靡,死在他手下的生物不计其数,而他妹妹奥莉斯就会把所有的死者的灵魂像倒垃圾一样倒入地狱。在精灵神话中,这两兄妹的合作无间,连远古神族的泰坦巨人们都难逃魔掌。「我本来以为,那些食人魔鱼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但是我没料到还有别的东西能让我如此恐惧。在我们幸存者中,都称呼它为『奥莉斯的使者』。」
「它是在深夜出现的。我被捆在柱子上,眼前就是那个女孩的尸体。我多次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可是我的身子无法移动分毫。我在度日如年中熬到了深夜,但是梦神也没能让我好好美梦一顿。在恍惚当中,我看见它爬了出来。那是一个婴儿,从她的下体里慢慢的爬动。」德瓦洛斯芬格好不容易才咽下了那口口水,「在微弱的火光之下,我只能看出它浑身是血,呈现出一种特别的猩红色。脐带还缠绕在它脖子上,让它行动很不方便。它拉着脐带,想把它弄掉。很快,婴儿把脐带稍微弄开一点之后,就开始放声尖叫。」
「它的喊声很沙哑,浑浊。它是正对着我叫喊的,所以我能看清它牙齿整齐的嘴巴还有长着牙齿的长舌头。叫声惊醒了附近所有的生物,包括野人还有树枝上的乌鸦————它们没能飞走,全部都僵硬的掉在地上。野人们拿着长矛还有砍刀,打算查清楚声音的来源。因为那时候已经有着另外一种生物在嘶叫————一群食尸鬼。当野人们见识到那只巨大的巨食尸鬼还有它身后的跟班后,都吓得像木桩一样杵在那里。野人尖叫的时候到了,不过食尸鬼们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机会,基本上都是在一瞬之间就把他们的头颅扯了下来。屠杀进行了半个夜晚,直到东方吐白,食尸鬼们的猎杀才得以停止。俘虏我们的野人无一存活。临走的时候,那只领头巨食尸鬼来到尸婴的身边,把它吞了下去。它们离去后,我们才敢松一口气。」
「而食尸鬼们居然没有攻击你们?这还真是个趣闻。」泰勒说道,「不过食尸鬼攻击活人这个本来就不太正常。虽然不是没有它们攻击路人的先例,可是在有尸体可供食用的情况下它们一般不会找人类的麻烦。」
「不论如何,它都没有把我们当成是死人,这是万幸。」德瓦洛斯芬格似乎很不愿意回想起有关食尸鬼的场面,他整个人看上去很僵硬,连嘴巴亦是如此。「等到它们走远了,我们才敢去收拾残局。那些被杀害的士兵还有营妓被我们埋进了一个深坑里,粗糙的石块被当成墓碑插在上面,现在也依然屹立在那里。至于科罗瓦野人们则被集中烧毁,以防尸臭把食尸鬼再度引来。没有人敢在把脚步踏入祈祷之桥。等到第二天的黎明,我们与拉维蒙的主力部队会合之后,才踩过祈祷之桥,直取科罗瓦。」
「科罗瓦战役没有预想中的艰难,野人们很快就被我军击溃。在回国的途中,有一样东西被我一直带在身边。那是一只钱袋,里面满满的装有铜板,夹杂有少量的银币还有哥德玛格伦。她至死都紧握着它,那是她最后一次工作所赚取的酬劳。而我,则有义务把它带回去给她父亲。尽管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父亲是谁。她几乎不怎么提起有关父亲或者是自己的事,而少数知道内情的补给车队的人也早已被野人杀死。所以我也根本不懂自己为何会在那块石碑前立下誓言。」分队长想到营帐边喝上一杯红酒再继续诉说,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只是舔了舔唇。「待我们一行回到哥德玛,奥柏纳家族已经洗清了叛变的罪名,艾奥奇大人在饥饿与疾病中找到了证明自己家族被利用的证据。理所当然的,艾奥奇大人拿回了公爵头衔还有原本属于他的封地,顺带成为了皇家骑士团的团长————这来自于威廉大帝的馈赠,毕竟大帝从不忘记恩情,也从不遗忘罪名。在我们凯旋的那一天,他老早就站在皇宫外的凯旋门等待我们。迪尔公爵还有别的公务,所以暂由我来领队。『我的女儿呢?』他把我叫到一边,劈头盖脸地问道。『您...的女儿?』我根本就不记得有哪个贵族的女儿参加了远征队。『她..她叫...』他看上去很犹豫,『她叫阿丽,有着一头如瀑布般乌黑的头发还有与之相称的大眼睛...』他说着说着就开始流泪,『她...应该是一名...营妓..』」
「在那一刹那,我全都明白了。她是谁,他又是谁。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讲述那些往事,也不懂如何安慰。所以我只能拿出那只沾满血液、还带有体温的钱袋。或是我的温度,又或是她的。艾奥奇大人盯着钱袋,望了很久。随后他又用同样的眼神盯着我....随后,宝剑出鞘,他想把我置于死地。骑士团长胡乱的挥着钢剑,每一击都流露着悲愤与绝望。士兵们闻声而至,足足八个人才能把他按住。眼见杀我无望,他就转而想就地自刎。是我亲手打晕他的,也是我亲手在他床边照料他,直至他苏醒。『阿丽』就是他昏迷时候的唯一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