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凌霄宝殿。气氛庄严肃穆,却隐隐透着一股刻意营造的凝重。
玄昊高踞御座,面沉如水,不怒自威。下方,文武仙神分列两侧,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幸灾乐祸地落在殿中央——那里跪着瑟瑟发抖、龙袍凌乱的东海龙王敖光,以及被几个神将押着、瘫软如泥的敖丙残魂。君羽依旧站在武将首位,银发冷面,只是那冰冷的眼眸深处,似乎比平日多了些许难以察觉的微澜。
“敖光!”玄昊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大殿中,带着仿佛刚刚得知真相的“震怒”,“尔父子所为,朕已尽知!巡天镜,给朕投射!”
他大手一挥,殿顶悬浮的巡天镜光芒大放,投射出的景象,赫然与之前在陈塘关“君昊”播放的“全息投影”内容一模一样!敖丙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抛尸灭迹、口出狂言的画面,再次清晰无比地展现在所有神族面前!甚至连那些“模拟采访”的悲愤脸孔都没落下!
(注:玄昊内心oS:那小混蛋搞出来的东西还挺清晰,省得朕再费劲搜集了,直接拿来用正好。)
一位被事先叮嘱过的神官,手持玉笏,用洪亮而充满“正义感”的声音,开始高声宣读早已拟好的“罪状”,将敖丙百年来的恶行一桩桩、一件件,添油加醋地详述出来,坐实其“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每宣读一条,敖光的头就更低一分,身体抖得更厉害一分。其他神族则交头接耳,发出鄙夷的嘘声或惊叹。当然,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看风向,就不好说了。
罪状宣读完毕,玄昊突然一拍御案,怒斥道:“敖光!你身为一海之主,管教不严,纵子行凶,已是重罪!更可恨者,你欺上瞒下,掩盖罪证,视天规戒律如无物!你眼中,可还有朕?可还有这天庭法度?!”
敖光磕头如捣蒜,不停地求饶:“陛下!臣知罪!臣糊涂!臣教子无方!求陛下开恩!开恩啊!”
“开恩?”玄昊冷笑,“你儿敖丙,罪孽滔天,不严惩不足以正天威,平民愤!”他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声音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今,朕判决:罪龙敖丙,神魂打入九幽寒狱最底层,受万载冰风蚀魂、千世冥火焚心之苦,永世不得超脱!”
这判决听起来严厉又恐怖,令不少神族倒吸一口凉气。但细品一下……敖丙肉身早就被哪吒拆了,龙筋被抽,本就奄奄一息,神魂也虚弱不堪,这“九幽永世受苦”听着吓人,实际效果嘛……也就那么回事。但听起来解气啊!玄昊要的就是这个“大义凛然、绝不姑息”的效果。
“至于你,敖光!”玄昊的目光转回到敖光身上,“管教无方,欺君罔上,本应重处!念你多年司雨,尚有微功,且东海不可一日无主……”
他顿了顿,即刻宣布:“即日起,褫夺‘广德王’等一切尊号,降为‘东海司雨龙神’,俸禄减半!责令你,千年之内,务必确保东海沿岸风调雨顺,生灵安居!若有半分差池,延误农时,引发灾害,朕必数罪并罚,绝不轻饶!”
现场有几个神官在心里嘀咕:政治荣誉和经济利益都没了,但核心的“司雨”工作还得干,而且戴上了千年KpI的紧箍咒,陛下是来真的。
“此外,”玄昊补充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你须亲赴陈塘关,向受害百姓‘显灵’致歉,并自龙宫宝库中取出宝物,赔偿所有受害之家,务必做到人人有感,户户得惠!此事,朕会派人核查!”
这是做足姿态给凡人看,彰显天庭的“公正”与“关怀”。
最后,玄昊才仿佛刚刚想起哪吒似的,用轻描淡写、几乎一带而过的语气说道:“至于那陈塘关总兵李靖之子哪吒,其情可悯,其行……终究过激。既已自裁谢罪,前事……便不深究了。”
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哪吒“动用私刑”的问题揭过,把全场的焦点和怒火,牢牢钉死在东海龙王父子身上。
敖光听得心中五味杂陈,既庆幸残魂儿子没被当场打得魂飞魄散,又心痛自己被削爵减俸还要大出血赔偿,更恐惧那千年的KpI和头顶悬着的“再犯错就完蛋”的利剑。
他只能涕泪横流,连连叩首:“臣……臣领旨谢恩!必当戴罪立功,恪尽职守,绝不敢再辜负陛下天恩!”
一场“大快人心”、“彰显天威”的审判,就此落下帷幕。敖光父子被拖了下去,其他神族纷纷躬身,高呼“陛下圣明”。
退朝后,玄昊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君羽。
书房内只有他们两人,气氛比大殿更加凝滞。玄昊坐在书案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眼前依旧面无表情的君羽。
“此番陈塘关之事,你都亲眼所见。”玄昊缓缓开口,语气比在朝堂上要平和很多,却带着更深的算计,“神族之中,亦有如敖光父子这般躯虫,败坏天威,荼毒生灵。朕心痛,亦震怒。”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君羽的反应,继续道:“天庭法度,贵在一视同仁。赏功罚过,皆有规章。朕今日如此处置敖光,非为纵容,而是为彰天威、平民愤、正视听。你须明白,秩序,重于私情;法理,高于个人恩怨。”
玄昊特意强调了“私情”和“个人恩怨”,看君羽的神情有所思虑,于是话锋一转:“那哪吒,性情刚烈,嫉恶如仇,其情……或许可悯。然,他终究僭越了法度,动用了私刑。此风,不可长。”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君羽,“你日后行事,亦当以此为鉴。须时刻牢记自身职责,维护天规律令之威严。勿被一时表象所惑,勿因……某些惨烈场面而动摇了执行法度的决心。要坚定不移。”
这是在给君羽“洗脑”,同时也在试探,陈塘关哪吒自裁那一幕,是否对这把“刀”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影响。
君羽静静听着,瞳孔映照着御书房内明珠的光芒,他微微垂下了眼帘,遮住了内心深处那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刺痛感。他抱拳,声音毫无波澜:“臣,明白。定当恪尽职守,维护法度。”
玄昊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且退下,好生整顿伏魔军,三界……并不太平。”
君羽走后,玄昊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手指轻点,几道密令无声传出:擢升东海龙宫内一个早已暗中向他投诚、相对听话的龙子,赋予其部分巡海、治水的权柄,名义上是协助“戴罪”的敖光,实则为将来彻底换掉这颗不听话的棋子做准备。
以“监察四海,防止再生类似敖光父子之祸”为由,向四海龙宫增派“天庭观察使”,美其名曰协助工作,实为监军,加强对四海龙族的控制和监视。
命天庭负责宣传教化的神官,将此次“东海龙王父子伏法”事件,精心包装成“天帝陛下明察秋毫、铲除神界恶霸、伸张正义、还人间公道”的正面典型,在天庭内部和下界有香火的地方大力宣传,务必转移焦点,将玄昊塑造成公正无私、心系苍生的明君形象。
补天石秘境里,“君昊”团队也通过水镜,“转播”了天庭这场大戏。
君昊小朋友看得直打哈欠,用小胖手揉了揉眼睛:“奶娃娃叔叔,那个坏蛋头子在上面讲了好久哦……他在说什么呀?我都听困了。龙王爷爷不是坏蛋吗?怎么感觉坏蛋头子在教训他,又好像没怎么教训?”
奶娃娃在意识空间撇撇嘴,啃着变出来的灵果:“哼,狗东西在演戏呢!又当裁判又当演员,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嘛……他这么一搞,至少明面上,敖丙那泼泥鳅算是彻底‘死有余辜’了,老泥鳅也被套上枷锁,短时间不敢再炸刺。小哪吒的事,也算被他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算是……各取所需?”
无咎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冷静地分析道:“玄昊借此机会,既打击了不太听话的东海龙族,加强了对四海的控制,又塑造了自身公正形象,还顺势敲打了可能因陈塘关之事产生疑虑的君羽。一石多鸟,政治手腕确实老辣。”
君昊小朋友似懂非懂,他只关心一件事:“那……哪吒叔叔的新身体,什么时候能做好呀?莲藕……真的能变成人吗?会不会一掰就断?”
奶娃娃嘿嘿一笑,眼睛放光:“快啦快啦!太乙胖子正在加班加点呢!等做好了,咱们就去验收!保证是个活蹦乱跳、比以前更结实更能闹的哪吒!至于莲藕脆不脆……到时候让你第一个去掰掰看?”
君昊小朋友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哪吒叔叔会生气的!”
水镜中,天庭的戏码已然收场。但所有人都知道,表面的“公正”之下,是更加错综复杂的暗流与算计。而乾元山金光洞里,一场关乎“莲藕化身”的技术攻关,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新的乐子(和麻烦)正在快速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