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昊安安静静地守在焰焰姨姨的山谷洞府里,日子一天天过去,像小溪里的水,看似平静,却一直在流淌。
他不能离开焰焰姨姨太远,那个奇怪叔叔的声音说了,他很快就能看到爹爹娘亲的过去,他怕自己一跑开就错过了爹爹和娘亲相遇。所以,他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方式,就是竖起小耳朵,偷听那些偶尔会来探望焰焰姨姨的妖族子民们的谈话。
这些妖族来得越来越少,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仓惶。他们带来的有关妖族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糟糕。
“败了……妖族彻底败了……”一个头上还缠着染血布条的妖族老兵,瘫坐在洞府外的石头上,眼神空洞,“那些巫族……巫族攻破了最后的防线……我们的人,死的死,散的散……”
另一个看起来像是文官的妖族,声音带着哭腔:“几位大将带着残部想退守妖庭……可……可巫族那些杀红了眼的畜生跟着杀了上去!他们……他们把留守的弟兄们……全杀了!一个都没留啊!”
洞府里,焰焰姨姨抱着昆仑瓶的手紧了紧,但她没有抬头,只是更专注地看着瓶子里那簇稳定燃烧的小火苗,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支柱。
过了些日子,又有消息传来,带来消息的妖族语气变得轻松起来,还带上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好!幸好神族出手了!”一个年轻些的妖族激动地说,“巫族那帮蛮子想占领妖庭,是神族!他们誓死抵抗,特别是那个新崛起的神族首领,带着神族硬是把攻上来的巫族给打退了!保住了妖庭没被那群蛮子玷污!”
“神族……倒是有情有义。”另一个妖族感叹道,“不枉当初我们妖庭对他们多方庇护。”
焰焰姨姨听到这里,只是很轻地哼了一声,没有任何表示。
君昊在一旁却听得小眉头拧成了疙瘩。神族?有情有义?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些伪装下毒、嫁祸挑拨的“神秘人”的样子。他用力甩了甩头,才把“神族烤鸡”的画面暂时压下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风声彻底变了。
神族“强大”了起来,并且壮大了自己的实力的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每一个角落。他们宣称要替陨落的妖族“报仇雪恨”,一定要报答妖族当年的收留之恩,集结了全部力量,对刚刚经历大战、元气大伤的巫族发动了“正义”的征讨。
来探望的妖族带来的最新消息是:“赢了!神族为我们报仇了!那些该死的巫族,大部分都被剿灭了!只有一小撮残兵败将,像老鼠一样躲进了人界,混在弱小的人族里,苟延残喘!以后都成不了气候了!”
“天道降下法旨了!”另一个消息更令人震动,“天道代表女娲娘娘表彰神族有功于三界,正式准许神族入驻妖庭,执掌天界秩序!”
渐渐地,开始有妖族在言谈中对神族充满感激,说他们是妖族真正的朋友。甚至在人界也开始广泛流传起神族的“伟绩”和“仁慈”,各种不同版本的神话传说出现在人们的话本里流传,人们纷纷建立起神庙,供奉起神族。
听着这些震撼的消息,君昊的小嘴巴噘得能挂上油瓶。他一个人蹲在角落,用小树枝在地上胡乱划拉着。
“骗人!全是骗人的!”他心里有个小人儿在用力跺脚大喊,“根本没有什么巫族攻上妖庭!是神族自己假扮的!巫族那时候和玄羽叔叔他们打得都快没力气了,哪还有力气去打妖庭!”
“神族就是一群大骗子!和那个坏星星(星云团)一起演戏!他们把师祖娘娘关起来!他们骗了所有人!骗了妖族,骗了人族,骗了整个三界!”
他越想越气,感觉自己小小的胸膛里装满了秘密,却一个也说不出来,憋得难受。他看着那些真心实意感谢神族的妖族子民,真想跳出去摇醒他们:“你们醒醒啊!他们才是最大的坏蛋!”
可他不能。他只是一个被困在“过去”、没人能看见和听见的透明小观众。
这种知道真相却无法揭穿的憋屈感,让他非常想去外面亲眼看看,看看神族现在是如何得意洋洋,看看被蒙蔽的众生是如何愚昧……或许,还能找到一两个像他一样知道真相的人?
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壮着胆子,溜出山谷去“考察”一下的时候,洞府里,一直安静温养着昆仑瓶的焰焰姨姨,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喜若狂的抽气声。
君昊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丢掉小树枝,飞也似的跑了过去。
只见焰焰姨姨双手捧着昆仑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瓶内,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君昊踮起脚尖,努力往瓶子里边查看。
瓶子中央,那簇一直稳定燃烧的金色小火苗,不知何时,形态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它不再是一簇简单的火焰,而是……而是勾勒出了一个非常非常微小、但轮廓清晰的人形!
那小人儿闭着眼睛,蜷缩着,通体由纯净的金色光芒构成,五官虽然模糊,但能看出大致的轮廓,安详地悬浮在瓶子的中心,仿佛在安静地沉睡。
太好了!玄羽叔叔的精魂……终于变成人形了!玄羽叔叔很快又能出现在焰焰姨姨的身边,安慰她、逗她开心了。
君昊看着焰焰姨姨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但这一次,不再是悲伤的泪水。她将昆仑瓶紧紧贴在胸口,像是拥抱住了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泪水,却明媚无比的笑容。
君昊看着那个瓶子里的小小金色人形,又看看激动不已的焰焰姨姨,心里那份因为外界谎言而产生的憋闷和愤怒,突然就被这股温暖的希望冲淡了一些。
管他外界发生了什么神族和坏星星一起干坏事,妖族陨落不陨落的消息。
至少……在这里,在这个小小的山谷洞府里,有一件真实而美好的事情,正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