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羽站在阴影里，看着不远处凌昭和林焰并肩走在一起的背影，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发慌。是他自己亲手给那两人牵上的红线，那根红线此刻在他眼里刺眼得很。
但他没办法真的放下。
凌昭再怎么狠，也就是个凡人，上次能挡住天兵纯属走了狗屎运，靠那件莫名其妙的法器。下次呢？下下次呢？天界那帮家伙的手段，根本不是一个小小凡人能扛住的。
所以，他还是偷偷跟来了，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藏在街角巷尾，确保他们没事。
说来也怪，自从红线牵上后，凌昭和林焰之间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走路时肩膀会不经意碰到一起，林焰偶尔会被凌昭那些粗鲁的笑话逗笑，虽然很快又会收敛，但那种自然流露的亲近感骗不了人。
凌昭活动手腕时，那双阴阳眼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和林焰之间那根发着微光的红线。他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扭头朝着四周的空气看了一眼，似乎知道谁在附近，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带着点复杂，但更多的是感激的意味。
他低声对林焰说了句什么，大概是保证会保护好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几天过得异常平静，天界的大规模搜捕好像突然停了，风平浪静得让人心里发毛。君羽皱紧眉头，觉得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凌昭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骑车时都格外警惕，不停观察着四周。
就在凌昭骑着机车，载着林焰，小心翼翼拐向便利店那条熟悉的街道时——
异变突生！
数道刺目的光芒毫无预兆地从高空云层中疾射而下！那是纯粹由法力凝聚的光剑，带着凌厉的杀意，精准地锁定了他俩的机车！
“操！”凌昭骂了一句，猛地扭动把手，机车发出咆哮，险之又险地避开第一波攻击，轮胎在马路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光剑死死锁定了他们，紧追不舍！
就在第二波光剑即将追上他们时，一道赤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骤然出现在机车前方！
是君羽！
他面色冷峻，手中天诛戟带着惊人的气势横扫而出！
“铿！铿铿！”
几声脆响，那些威力强大的光剑竟被他硬生生劈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危机暂时解除。
凌昭猛地刹住车，心脏还在狂跳。他抬头，正好看到君羽收戟，男人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他身后的林焰身上。那眼神里的担忧、紧张、以及压抑到极致的复杂情感，根本藏不住。
凌昭不是傻子，他再看看后视镜里，林焰惊魂未定，脸色苍白，但她的视线也牢牢粘在君羽背上，那里面有关切，有后怕，还有一种……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更深的东西。
凌昭心里咯噔一下，之前很多被忽略的细节瞬间涌上心头：林焰每次提起君羽时那种不自然的回避和掩饰，还有此刻两人之间那无声却强烈的眼神拉扯……
就在这时，几道阴险的，几乎是贴地飞来的箭矢，趁着君羽注意力都在林焰身上，瞬间袭向他的胸口！
“小心！”林焰失声惊呼。
君羽反应极快，侧身闪避，但箭矢还是擦着他的手臂和小腿飞过，带出了血花。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却立刻强撑着站起来，再次将凌昭和林焰牢牢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向攻击来的方向。
凌昭看着君羽流血的腿，看着他即便受伤，也第一时间将林焰护得严严实实的背影，再看向林焰那双瞬间溢满泪水，写满了对君羽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心疼的眼睛……
他突然嗤笑了一声。
这笑声里没有了往日对君羽的挑衅和敌意，反而充满了某种看清一切的释然，和……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落寞。
废弃仓库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君羽背对着凌昭和林焰，手指微微颤抖，最终还是虚空一划，一道红光闪过，将那根刚刚连上不久的红线彻底剪断。凌昭见红线断了，气得差点要跟君羽动手，被林焰劝住。
君羽做完这一切，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猛地转过身。伤口因为情绪激动而裂开，鲜血迅速浸透了他简陋包扎的布条，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双金眸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和某种决绝，目光死死盯住凌昭。
“你保护不了她！”君羽的声音因为伤痛和情绪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一次侥幸，靠着一件不知来历的法器，你能护她几次？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天界的手段，根本不是你能想象的！”
凌昭本来靠在墙边了，听到这话，猛地站直了身体，毫不畏惧地迎上君羽的目光，嘴角扯起一抹带着挑衅的冷笑：“是，我弱小，我是个凡人！那你呢？！”
他声音陡然拔高，“你强大！你是战神！可你除了会把她推开，会玩失踪，会冷着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为她做过什么？！你连一句‘喜欢’都不敢对她亲口说！你他妈就是个懦夫！”
“我不是！”君羽被这句话彻底刺中了心中最痛的地方，理智的弦砰然断裂！他低吼出来，压抑许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口而出：“我怎么不喜欢她？！我从看到她第一眼就…！
我做的所有事！我他妈连天庭都反了！不都是为了她？！你以为我愿意把她推给你吗？！”
他因为吼得太用力，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接着踉跄了一下，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鲜血流得更凶了。
林焰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呆了，看着君羽流血的样子，心一下子揪紧了，下意识就想上前：“君羽！你的伤……”
凌昭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君羽那几乎要喷出火，却又痛苦无比的眼神，看着林焰瞬间聚焦在君羽身上的担忧，他突然嗤笑了一声。
这一次，他的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挑衅和不羁，反而多了几分看透一切的释然，和难以掩饰的落寞。
“行了，”他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着点疲惫，“别用那种看死人的眼神盯着我了。”
他向前一步，目光却越过因疼痛和激动而微微喘息的君羽，直直地看向他身后的林焰，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两个人心上：“林焰，你看他的眼神，跟看我的时候，从来都不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终于认清了某个早已存在的事实，轻轻吐出一口气：“我输了，我认。”
然后，他猛地将视线转回到君羽身上，眼神变得锐利而认真，甚至带着要托付的沉重：“战神也好，月老也罢，我不管你到底是谁，有多牛逼，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你既然这么有信心能保护好她，好！老子今天就信你一次！”他指了指君羽，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就把她交到你手上。你最好能像你现在这样硬气，说到做到，护她一辈子周全。要是再让她受委屈，掉一滴眼泪……”
凌昭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带着狠劲和痞气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爬也要从地狱里爬回来，用我这凡人的方式，跟你算清楚这笔账！”
说完，他竟真的毫不留恋地转身，抓起扔在旁边的机车头盔，利落地扛在肩上，大步朝着仓库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们，随意地挥了挥手。
“走了，祝你们……冰块脸你就不必了。” 他侧过头，露出小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声音低沉：“祝你，林焰，终于他妈的……得偿所愿。”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外面昏暗的光线投了进来，他的身影融入光中，然后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就像他这个人，轰轰烈烈地闯入这场乱局，又潇潇洒洒地选择退场，带着他自己的骄傲和清醒。
仓库里只剩下沉默的君羽和泪流满面的林焰。
林焰看着破旧的门被反弹回来，心里堵得难受，一种混合着愧疚、感激和莫名失落的情绪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想追出去送送他，至少……说声谢谢和对不起。
就在她抬脚走向门口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仓库顶棚毫无预兆地轰然炸开一个巨洞！一道纯粹由恶意和规则凝聚而成的、灰黑色的光束，精准无比地射向林焰的天灵盖！那气息冰冷而至高无上，带着天道规则的无情碾压感！
“林焰！”君羽瞳孔骤缩，想要扑过去却因为伤重慢了一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本该离开的凌昭，竟从门外猛地反冲回来！速度快得超出了常人的极限！
“操！”他只来得及骂出这一个字，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愣在原地的林焰狠狠推开！
“噗嗤！”
那道可怕的灰黑色光束，结结实实地全数打在了凌昭的胸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惊悚的、头皮发麻的骨碎声响。
凌昭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鲜血瞬间从他口鼻、甚至眼睛里涌出，生机急速衰减。
君羽赶紧冲过去扶住林焰，而林焰看着倒在那里、浑身是血的凌昭，发出了绝望的哭喊，挣扎着想扑过去。
凌昭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视野已经开始模糊涣散，他看着冲过来的、满脸惊怒的君羽和哭成泪人的林焰，艰难地扯出了一个扭曲却依旧带着他特有嚣张味道的笑容，断断续续地，用气声说道：
“看……看吧…我说……说过……我……命硬……，这下……总……总算……没输……输给他……吧……林焰……别……别哭……老子……这……这辈子……值……值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那双总是带着桀骜不驯的眼睛，缓缓闭上，抬起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去。
仓库顶破洞投下的惨淡光柱中，尘埃飞舞，只剩下林焰撕心裂肺的身影和君羽紧紧抱住她，坚毅中带着决绝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