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之遥道:“薛队,你觉得,这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呢?”
薛风禾仔细想了想,顿觉脊背发凉,道:“那孩子在这房间里被杀了,然后果子狸精披上他的皮假扮了他的身份。”
季之遥那双笑眼在镜片后眯得更弯更甜,仿佛很高兴薛风禾能跟上他的思路:“薛队思路很清晰。那你能猜出凶手是谁吗?”
薛风禾又斟酌了一会儿,道:“草萤神?”
季之遥轻轻点了点头,被光带束缚的手指在膝上极轻地一点:“没错。”
薛风禾追问:“祂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之遥脸上的笑容忽地更加灿烂,那双弯弯的笑眼几乎眯成了缝,他微微歪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哎呀,三十分钟快到了呢,薛队。”
他重新将目光转向薛风禾,声音压得又轻又柔,像在分享一个只有彼此能知道的秘密,“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等到您答应让我做您队员的时候,我才能告诉您了。”
薛风禾脸色一沉,声音冷了下来:“你只不过是和我讲了一个没头没尾、真假难辨的乡野怪谈,我就要请你做队友?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时间确实不多了,”季之遥对她的冷斥不以为意,笑容丝毫未变,只语速稍稍加快,却依旧保持着那种娓娓道来的腔调,“那我就长话短说,挑最要紧的讲。”
他身体微微前倾,尽管被束缚着,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那双笑眼透过镜片,牢牢锁住薛风禾:
“萤火虫捕食的时候,会慢慢爬上蜗牛的贝壳,用细细的足抓牢,然后……把一根针管似的口器,轻轻刺进去,注入麻醉液。蜗牛很快就动不了了,瘫软下来。”
“接着,萤火虫会开始分泌消化液,一点点地,从内到外,把蜗牛的肉分解成流状的肉糜。最后,再一口一口吸食干净。”
季之遥停顿了一下,目光在薛风禾脸上逡巡,仿佛在欣赏她逐渐明悟的神情,才将最关键的联系抛出,声音轻得像耳语:
“‘草萤神’用的……也是差不多的法子。先把‘猎物’从里到外,化成温热的肉糜血水,再吸干。这跟您正在追查的‘血萤怪’杀人的路数,连皮带骨、噬尽精血……”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弯弯的笑眼在银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是不是,很像?”
他不等薛风禾回答,笑意更深,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字字砸在人心上:“因为啊,这所谓的‘草萤神’,其实就是‘血萤怪’的……前世。”
季之遥顿了顿,观察着薛风禾骤然变化的脸色,才慢悠悠地抛出真正的重磅炸弹:“您那位蓝颜知己,邹若虚邹道长,他可不是这一世出生之后,才不幸被‘血萤怪’缠上的。”
他的笑容里掺进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玩味:“那东西,是早在他的前世,就死死咬住了他的魂魄,跟着他一起……转世投胎的。如影随形,生生世世。”
他的笑容无害且温和,声音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所以,不管您是想彻底解救邹道长,解开那血萤附骨的诅咒,还是想探明失落的神史……我,季之遥,绝对能派上大用场。我知道的,远比刚才那个故事多得多。”
他最后总结,语气诚恳得近乎真挚:“您收了我,不亏。这笔交易,怎么看都是您赚了。”
话音刚落,接触室内某个角落,响起了轻微却持续的“滴滴”声,柔和的白光开始有节奏地闪烁。
三十分钟,到了。
——
薛风禾面色沉凝地从厚重的金属门后走出。
一直静候在门外的邹若虚几乎在她出现的瞬间就迎了上去,脚步无声却迅捷。
“薛队。”他唤道,冰川色的眼眸迅速扫过她的神情,没有多问,只是将一份沉静的关切凝在目光里。
“我们去资料室。”薛风禾言简意赅,声音比平时沉着。
邹若虚颔首,没有半分迟疑,与她并肩快步走向收容区深处的内部资料调阅中心。
薛风禾在查询终端上输入“讹兽肉寄生体-Red-2000”关键词,申请调阅关联的原始记录和评估报告。
屏幕却弹出了鲜红的警告框:
【权限不足。您申请的档案属于Ac(异时空研究中心)4级最高机密,需4级权限,或获得三名理事会高层联署授权方可访问。】
薛风禾盯着屏幕上那行字,手指在操作台边缘微微收紧。
“先回家。”邹若虚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平静无波。
薛风禾转头看他。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温蔼柔和的样貌,只是那双冰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沉淀了下来,显得格外沉静。
“我有办法。”他补充道,语气平常得像在说“回家路上顺便买点菜”。
回到安全屋后,邹若虚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布置得像一个小型的、高度整合的个人工作台与信息处理中心。墙壁是柔和的浅灰色吸光材质,几面悬浮光屏无声地亮着,显示着复杂的数据流和结构图。
邹若虚轻轻揉了揉薛风禾的头发:“去喝杯茶,吃点点心休息一下吧。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薛风禾点点头:“好。”
她去客厅泡好茶,装好点心,然后脚步轻缓地走到邹若虚的书桌旁,将其中一杯茶和一碟点心,稳稳地放在他手边不碍事的位置,没有出声打扰。
邹若虚正专注地看着面前悬浮的光屏,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而无声地移动,察觉到她的靠近和放置的动作,他并未转头,但嘴角很自然地向上弯了弯。
薛风禾放好东西,便拿着自己那份,走到靠墙的软沙发上坐下。她将温热的杯子捧在手里,目光落在专注操作中的邹若虚身上。
邹若虚戴着一个极轻的浅灰色目镜,镜片边缘流过一串细微的数据光。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没有声音,只有指尖带起的微光残影。
悬浮的光屏上,瀑布般的数据流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滚动、重组、突破一道道无形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