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风禾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光刺破了庭院的昏暗。
她有些机械地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微微一怔——奚时。邹若虚的那个性格跳脱、但对他师兄无比崇拜和维护的小师弟。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联系自己?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攀上心头。
她划开屏幕,奚时发来的信息简短却如同惊雷:
【有钱姐姐,不好了!Ac把若虚师兄关起来了,说他是叛徒!师兄怎么可能是叛徒,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薛风禾先是一惊,然后迅速冷静下来,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具体位置?关押原因?知道多少,全部告诉我。】
——
Ac收容管制区。
冰冷的合金通道内光线惨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弱能量扰动的气息。
嵇逢川正带着几名穿着白色制服的技术人员和安保人员,在一个编号为“γ-7”的收容单元外巡视。
他手里拿着电子记录板,目光挑剔地扫过单元外闪烁的各项数据:
“能量抑制器的输出频率再调高0.3个基点,对这些非人物种,任何‘温和’都是不必要的风险……”
他话音未落,一阵突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通道内固有的机械嗡鸣。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薛风禾正快步从通道另一端走来,面无表情,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直直锁定在嵇逢川身上。她的出现,像是一抹浓重的异色,骤然闯入这片秩序森严的灰白领域。
“嵇部长。”薛风禾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空旷的通道里激起回响。
嵇逢川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被打扰的不悦,以及看到薛风禾时混合着轻蔑与戒备的神情。
“薛风禾?这里是收容部核心区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到你的岗位,或者去填补那些该死的黑洞。这里的事,与你无关。”
“邹若虚在哪里?”薛风禾冷冷道,“你凭什么关押他?”
嵇逢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薛风禾,注意你的身份和措辞!邹若虚的问题,是收容部内部高级事务,你一个基层战斗员,无权过问,更无权质询我!”
“无权?”薛风禾上前一步,“邹若虚为Ac解决了多少你们收容部搞不定的麻烦,那些时候你在哪里?!现在,凭一些拿不上台面的‘嫌疑’,你就敢把功臣当囚犯?”
“你说邹若虚私下和万灵收容会勾结,可你别忘了,当初是邹若虚不惜重伤抓了头目希恶鬼,但是在你的地盘上,在你的收容措施下!希恶鬼不仅逃了,还盗走了‘red级’的魇魔傩面!要说Ac里面藏着叛徒,嵇部长,我看你的嫌疑,可比邹若虚大得多!”
嵇逢川的部下道:“要不要叫警卫把她赶走?”
“不用,”嵇逢川脸色铁青地摆手,盯着对面的女孩冷然道:“薛风禾,你怀疑我滥用职权是吗?跟我到资料库来,我有足够多的证据让你闭嘴!”
——
薛风禾跟着嵇逢川来到资料库。
嵇逢川没有开大灯,只打开了办公桌上的一盏旧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和一室排列密集的档案柜。他没有去拿那些文本证据,而是径直走到一个老式放映设备前,插入一枚小巧的存储芯片。
“你不是要证据吗?”他声音冰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给你看看,你心目中那个‘十世善人’的邹道长,最初的模样。”
机器发出轻微的运行声,一道光束投射在对面空白的墙壁上。画面先是剧烈晃动、模糊,随即稳定下来——看环境和像素,是许多年前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是一个温馨的客厅。一位面容温婉的女性正坐在电脑前专注工作,旁边一位气质儒雅的男人在悠闲地冲泡咖啡,空气中弥漫着安宁的气息。
接着,一个约莫五岁左右的男孩走入画面。他穿着干净的睡衣,头发蓬松柔软,眉眼透着稚嫩可爱的俊逸,闭着眼睛,步伐有些飘忽,正是幼年的邹若虚。
“小虚?”养母率先注意到他,停下工作,面露担忧。
养父也放下咖啡壶,微微蹙眉:“该不是……又在梦游了?”
就在这时,男孩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皮底下竟然没有眼珠,而是两个血红色的、深不见底的窟窿!
“啊——!”养母发出惊恐的尖叫。
紧接着,无数细小如萤火虫、却闪烁着不祥血光的虫子,如同决堤的洪流,密密麻麻地从那两个窟窿中蜂拥而出!
养父下意识地想上前保护孩子,但那些血萤速度极快,它们疯狂地扑向养父母,瞬间将两人包裹、吞噬。
凄厉的惨叫和挣扎声短暂响起,又很快湮灭。
地面上最终只剩下血迹斑斑的,男人和女人的衣服。
整个过程,幼小的邹若虚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双眼是两个可怖的血洞,面无表情,只在最后,抬头看向监控,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
放映结束,光束消失,资料室重归昏暗与死寂。
薛风禾浑身冰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嵇逢川的声音冷硬如铁,在昏暗的资料室里回荡:“在邹若虚没有被发现是超自然生物前,他曾作为普通的人类孤儿,被一对善良的大学教授夫妻收养。你刚才看到的,就是那家人遇害时的影像记录。”
“幼年时期的邹若虚,曾被‘red级’的血萤怪寄生。它能侵蚀宿主心智,操控其行为,宿主的血液流出时都会化为杀伤力极强的血萤虫。这段影像被列为最高机密之一。”
薛风禾立即想起了魇魔傩面制造的噩梦中,邹若虚被异化成血萤怪的场景。
当时只以为是噩梦随机的、恶意的扭曲。可现在,结合这段被尘封的残酷影像……
难道那噩梦里他们所有人的异化,都不是空穴来风?都不是简单的精神污染投射?而是有迹可循的某种“根源”的显化?!
如果邹若虚的异化根源是这附身在他身上的血萤怪……
那于师青呢?春阳呢?
他们在那噩梦中所呈现出的、各自不同的恐怖形态,难道也都对应着他们自身不为人知的隐秘?
薛风禾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那后来,他怎么又成为了道长,和Ac的高级员工?”
“接着看吧,”嵇逢川操作了一下设备,换上了另一枚存储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