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流畅而优美的钢琴旋律,如同月光下悄然漫上沙滩的潮水,轻柔却不容忽视地流淌开来,渐渐浸润了露台上的每一寸空气。
是弥迦开始弹琴了。
他依旧坐在那片阴影里,浅蓝色的长发随着他身体的微动而流淌,苍白的手指此刻在黑白琴键上灵巧地起伏跳跃。
音符从他指尖倾泻,编织成一首薛风禾未曾听过的曲子,旋律带着一种空灵的美感,却又在转折处隐隐透出几分阴郁的底色,如同在描绘一座被迷雾笼罩的、华美而孤寂的宫殿。
待到一曲终了。
薛风禾缓步走到弥迦身旁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弥迦感受到她的注视,不紧不慢地抬头,带着一种被打扰的不耐,掀起了眼帘。
那双银色的眼眸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阴郁。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紧抿的薄唇透出孤傲与冷漠。
如果是以前的薛风禾,面对弥迦这样毫不掩饰的冷硬排斥,她或许会基于避免冲突的本能,将此人划入“难以沟通”的范围,敬而远之。
但现在不行。
身份的转变带来了责任的重量。她要做这个队长,必须学会主动靠近。
“嗨,你好,我是薛风禾。”她漾起一抹具有亲和力的笑容,“你是弥迦,对吗?”
弥迦冷酷地问道:“什么事?”
薛风禾依旧平和地笑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听了你刚才的演奏,觉得应该亲自过来打声招呼,正式认识一下。毕竟,未来我们可能会成为并肩作战的队友。提前熟悉一下,总比在任务中才第一次互通姓名要好。”
“队友?”弥迦道,声音里淬着冰冷的嘲讽,“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要做你们的队友?”
薛风禾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但并未消失,只是转化为了更深思熟虑的平静。
“你当然没有答应,”薛风禾坦然承认,语气平和,“正如我也没有正式邀请一样。”
她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杯,姿态从容不迫。
“我刚才说的,是‘可能’。”薛风禾清晰地重复并强调了这两个字,“未来存在着一种可能性。而我,作为那个未来团队的筹建者之一,有责任提前了解和接触所有‘可能’成为伙伴的人。”
“弥迦,我听过关于你能力的一些事情。无论你是否愿意承认,你的才华是客观存在的。而一个真正强大的团队,需要的就是各种各样、独一无二的才华。我来到这里,说出‘队友’这个词,不是命令,而是表达一种认可和一种……期待。”
“当然,”薛风禾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松,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理解的意味,“选择权始终在你手里。没有人能强迫你做任何决定。我今天来打招呼,只是想把这种‘可能性’和我求贤的态度,略作表明。”
她再次举了举杯,这次是告别之意。
“无论如何,很高兴正式认识你,弥迦。期待……未来的答案。”
她不再等待他的回应,因为知道他大概率不会给出什么友善的回应,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这时,一个充满活力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凑了过来。
“薛小姐,我们要玩游戏,一起吧?”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笑容爽朗的女狼人,毛茸茸的耳朵因为兴奋而轻轻抖动。
她不等薛风禾回答,便自来熟地、亲昵地捞住了她的胳膊,力道恰到好处,既显得热情又不至于让人不适。
“游戏?”薛风禾微微挑眉,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女狼人带着向前走。
“对呀,可好玩了!”女狼人笑着,将她带向大厅中央那片最热闹的区域。
春阳被朋友们簇拥着坐在沙发中央,脸上挂着那副众人熟悉的、恣意张扬的笑容。然而,当他的目光捕捉到被女狼人拉过来的薛风禾时,那笑容几不可查地凝固了一瞬,紫瞳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微光。
女狼人将薛风禾按在春阳身边的空位上。沙发微微下陷,两人手臂不可避免地轻轻相触。
春阳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他迅速用灿烂的笑容掩饰了过去,用比平时略显刻意的轻松语调说:“哟!把我们薛大队长也请来了?”
薛风禾平静地笑了笑,顺应着气氛点了点头。
那女狼人又转身去拉弥迦入局,但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
女狼人便耸耸肩,转身自己回到沙发这边。
“来来来,‘我从未’,老规矩,五指代表五条命!每个人轮流说一件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在场做过的人就放下一根手指!谁先五指全灭,谁就接受终极惩罚!” 一名矮人高声宣布游戏规则,众人纷纷笑着伸出右手,五指张开。
春阳撇着嘴,也懒洋洋地伸出了手,脸上挂着“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的”嚣张表情。薛风禾坐在他身边,平静地伸出了手。
矮人朋友率先发难,咧着嘴笑道:“我从未……在训练中因为耍帅而把武器甩飞过!”
“喂!”春阳立刻抗议,这分明是揭他老底!在朋友们幸灾乐祸的笑声和“放下放下”的起哄中,他悻悻地弯下了第一根手指。几个有类似“黑历史”的朋友也笑着弯了手指。薛风禾的指尖纹丝不动。
“我从未……在训练中把陪练机器人打爆过!”一名木精灵青年咧着嘴笑道。
“靠!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针对我!”春阳笑骂一句,不情不愿地弯下了第一根手指。有几个同样以力量见长的朋友也笑着弯下了手指。薛风禾的手指纹丝不动。
女狼人笑吟吟地道:“我今天还没有和别人接过吻。”
在几个同样有伴侣的朋友笑闹着弯下手指时,薛风禾也平静地,弯下了一根手指。
这个动作很轻,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春阳脸上那副强装出来的玩世不恭。
有的心比较细的朋友看到薛风禾把手指放下了,但春阳没放,顿时就猜出了是什么情况,暗暗在心里为春阳默哀,但脸上都识趣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春阳嘴角的笑容微微僵住,紫瞳中的光芒暗沉下来,一种混合着惊愕、不爽和尖锐酸涩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她放下手指了?这意味着什么?她今天……和别人接过吻?是邹若虚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这让他喉咙发紧,握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泛白。周围的哄笑声仿佛隔了一层膜,变得模糊不清。